孟綺站在寒苑的院子裏，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進來。這裏原是開祖皇帝為一位寵妃修建的，卻因為難產死在這裏。後來陸續搬到這裏的嬪妃幾乎都沒有好結局，
    又因著原來的榮養宮失火後，把寒苑隔著一條夾道的一座宮殿改成新的榮養宮後，大家就覺得這裏愈加不祥，更沒有人願意住過來，久而久之，這裏就荒廢了。
    孟綺看著麵前的宮殿樓閣一片蕭然，依稀可以看出當年的彩繡輝煌，但現在前院還好，後院裏的野草都已有半人高。
    兩側偏房的窗戶紙都是破的，門窗也是斜的，好在正殿還算齊全。
    身後跟著的是坤寧宮裏的總管太監，麵上一副恭敬模樣，“還請瑞王妃稍候，尚功局的人一會就到，這裏長久沒人住，總要打掃幹淨才能請王妃移步。”
    孟綺點了點頭，看著老太監要走，哎了一聲，“你現在就走？不等她們來嗎？”
    老太監一臉為難，“今兒是皇後娘娘的生辰，奴才瞧著剛剛皇後娘娘的臉色可不好看，怕是這會子心情更不會好，奴才實不放心，且皇後身邊也離不得奴才，勞瑞王妃再等等，有什麽事，一會兒尚功局的來了，您吩咐她們就是了。”
    孟綺看著兩個年紀較大的宮女站在門口連往裏走一步都不曾，揮了揮手，“你且去吧，叫尚功局的人快些來。還有，我身邊總要有侍候的吧？這兩個可不成，我用不慣，且得把我身邊慣用帶進來方成。”
    老太監沒說什麽，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坤寧宮裏，桑嬤嬤輕輕為皇後按著太陽穴，“今天是您的生辰，不要為不相幹的人生氣。”
    皇後拍了拍桑嬤嬤的手，“一群猴子耍戲罷了，她們還犯不上叫我生氣。隻是我原以為是多大的場子呢，卻又是老生長談，怎麽就盯上孟氏不放了。”
    “老奴也覺得奇怪，端王妃對瑞王妃的敵意越來越明顯了，難不成真像誠王爺說的那樣？”
    皇後坐直身子，“今天這事，那婆媳倆瞧著一早就是合計好的，但我想著她們應該並沒想過孟氏會被禁足，許是隻想激怒她，或是借著這件事挑起蓮妃婆媳不和。”
    “蓮妃娘娘婆媳不和還用挑唆？老奴瞧著今天若不是人多，怕是蓮妃都會......”
    “她們婆媳的事咱們不操心，鬧得越厲害才越好。我原想著叫孟氏賠個不是，服個軟也就是了，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怕回去不好與老六交待，還是想表現給蓮妃看。算了，她能老實呆在寒苑也不錯，每次進宮我都頭疼，就是她自己不作，也會引起別人針對她。這些人也真是的，一個洪三爺夠她們說道一輩子了。”
    桑嬤嬤笑道，“老奴聽著她們提起洪三爺來時，景王妃的臉色難看極了。”
    “哼，怎麽可能好看，別人不知道內情又怎麽樣，老五可是打聽的明明白白，自己做的卻要裝出受害人的樣子，這洪家也不是什麽好人家。”
    “倒是賢妃對景王妃多有維護。”桑嬤嬤見皇後站了起來，輕輕扶著走到梳妝台前。
    “這些王妃裏，景王妃的聰明是排在第一位的，受老四重視也是應該的。”
    桑嬤嬤想到誠王妃，識相地閉了嘴。
    皇後對著銅鏡由著桑嬤嬤給她重新梳著頭，準備參加晚上的宮宴。
    心裏也在想著自己的兒媳婦，其實誠王妃還是不錯的，最起碼自己兒子那個脾氣，尤其是那個癖好，誠王妃還能把府裏打理的沒有把更多的醜事曝出來，已是不易。
    隻是不如景王妃那樣精明，聽話是聽話，就是太過憨直，說白了有些一根筋。所以，她們娘倆的布置不敢讓誠王妃知道的太多，隻是需要她出麵時候告之一二。
    想到兒媳婦，皇後又想到兒子，三十歲的人了卻依然還是那個性子，尤其是那個癖好是眾人皆知的，他現在甚至都不避人，一臉你奈我何的樣子。
    自己不是沒勸過，也與他生過氣，畢竟不是光彩事，因著這個愛好倒是誠王在外頭的名聲並不是很好，若是想坐上那個位置，這就是最大軟肋，容易成為別人攻諫的說詞。
    可兒子卻全然不顧，依然我行我素，自己再多說什麽，就會立眉毛道，莫不是想讓他養些小倌在府裏。
    “永安還沒回來？”皇後娘娘梳完了頭，重新上了妝後站了起來。
    “還沒，這個時候，怕是陪著皇上一同回來吧。”
    皇後點了點頭，她原本想著就今天的事去與皇上說明一二，永安卻道她與芳華去說更好。
    兩人正說著話，坤寧宮的總管太監哈著腰求見。
    “她這個時候倒知道害怕了，剛剛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勁頭哪裏去了。”皇後聽完太監的匯報冷笑道。
    “怕是多數做給別人瞧的，您也知道她前陣子的表現屬實惹怒了蓮妃，蓮妃又絲毫沒給瑞王爺臉麵，那瑞王爺就算脾氣再好，兩人回去怎麽能不吵架。若是小主子們受了欺負，她一個做續母的不吱聲且當著那麽多人，可就真說不過去了。”桑嬤嬤分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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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點了點頭，“怕也是借題發揮的意思。”
    “你是說端王妃？”
    皇後揉了揉額頭，“不怪向貴妃與端王爺瞧不上她，想要別人敬重她，卻處處一副上不得台麵的樣子。想要在妯娌裏占頭一份，又沒有那個本事和資力。想要討好婆婆與丈夫，做出的事來卻是事與願違。嗯，以為孟氏頂著那個名頭嫁進來，就可以把她踩在腳下，卻沒想孟氏撒起潑來，誰的麵子也不給。”
    “端王妃隻是豁不出去而已。”桑嬤嬤整理著皇後的衣領。
    “她拿什麽豁？就是她豁得出去，也得有人給她機會，蠢貨。”
    “蠢貨也有蠢貨的好處，有她在前頭與瑞王妃別著苗頭，倒不必誠王妃再多費心了。”
    皇後聽著桑嬤嬤提起自己的兒媳婦，微歎了一口氣，“那也不是個精明的，半點為浩哥提供助力的本事都沒有，好在是個聽話的，娘家也能使上勁。聽說她與誠王府裏的那個孟氏走得極近？”
    皇後口中的浩哥是誠王爺宋承浩，孟氏則是那個被孟海送給誠王的懷南侯府旁枝的小姑娘，叫孟芝的。
    桑嬤嬤跟著皇後往外走，“是，出了上次孟庶妃幫著六小姐出頭的事的，王妃就與她親近不少。”
    皇後點了點頭，“記得提醒老五媳婦，莫要讓她府裏這個孟氏與瑞王府的那個孟氏扯上關係。”
    桑嬤嬤低聲道，“是，老奴今兒尋機會與誠王妃說一聲。隻老奴想著皇後倒不必不這個擔心，五爺府裏那位可是恨死了懷南侯府裏的人了。”
    皇後想了想那孟芝是怎麽被送進老五府裏的，還有她家裏後續的一些事後，沒再多說話。想著再過一會，皇上就會來與她共進晚宴，自己要不要再給孟綺加把火？
    因為白天的事，晚上的宮宴平淡的很，原本芳華與永安設計好的節目也被取消了。
    不知道兩位公主是如何與皇上說的，皇上全程沒有多問，隻是在看蓮妃與宋承澤的時候，眉頭微蹙，引著向貴妃一臉得意，端王則是頻頻向瑞王敬酒。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皇上在吃過飯後，對著宋承澤沉聲道，“孟氏年紀小，那寒苑又許久不曾住人，難免害怕。雖說她今天犯了錯，你母妃的處罰也不為過，但若是被嚇到或是有其他的意外倒不好了。你回頭把她慣用的帶過去，隔上幾日也要派人去瞧瞧，莫叫人寒了心。”
    整個晚上嘴角都在上揚的端王聽得皇上這話，笑容凝結在唇邊。
    而宋承澤也是十分意外，他先是瞧了一眼蓮妃，見母親也是驚訝的樣子，連忙定了定心神上前道，“謝父皇關愛，孟氏今兒的作派屬實不是一個兒媳婦應該做的，莫說還是在母後這樣重要的日子裏。兒子知道的晚，若不是母後仁慈，依著兒子的意思，必要送到寺裏去好好悔過一段時日才好。”
    皇上擺了擺手，“一個孩子，才嫁給你幾天，難免會出錯。你今天晚些回去，先去看看她安置的如何了。”
    向貴妃扯著手裏的帕子，對於皇上的一番話她實是抓不住重點了。難不成皇上知道這件事是自己的兒媳婦引出來的？還是猜到了背後的是自己？
    若是那樣可就不妙了，轉念一想也不一定，許是皇上單純地覺得孟氏年紀小，這樣處罰有些大，卻又因為她犯了錯不得不處罰？不然若真是為她出頭，剛剛就可以直接讓老六帶了孟氏回去了。
    一時間，眾人恭敬地送著皇上與皇後去了坤寧宮的東正殿，皇後的生辰，皇上自然要宿在這裏的。
    端王走到瑞王身邊，“弟妹好本事呀，扇了你二嫂被關上幾天，卻引得父皇關注起來。等著她出來的時候，好好教教我家那個蠢的，這是怎麽做到的。”
    語氣裏滿滿的不悅，好似宋承澤私下裏做了什麽。
    宋承澤剛剛聽皇上說完也是一頭霧水，他原本還想著明天如何與皇後開口，允許把汪成海弄進來侍候孟綺呢，卻沒想皇上說了剛剛那一席話。
    這一席話無論讓誰聽來，都是維護孟綺的，不管事情起初什麽樣，過程如何，隻結果是孟綺打了端王妃，這就是錯的。可皇上對於挨了打的一句沒問，卻關心打人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既然皇上發話了讓他去瞧瞧孟綺，宋承澤還是很高興的。聽著胡昌盛說完白天發生的事，宋承澤是又恨又喜。
    恨得是端王居然衝著自己的孩子下手，今天那麽多皇子皇孫的，他卻挑染哥，還是用了那麽狠的手段，小孩子腳下沒個輕重，若那一下子摔得重些，染哥破了相可如何是好。
    喜的是孟綺居然反應的那樣快，迅速利用起這個由子，借題發揮出來。若是晚上利用宴會再尋機會，一則有皇上在，很難輕易叫她抓住把柄發作出來。再則依著剛剛皇上那幾句，怕是晚上尋了機會，皇上也不會允許將她禁足在寒苑吧。
    恨歸恨，喜是喜，但宋承澤更多的是憤怒和自責。自己的力量還是太小了，不管端王是什麽目的，是單純地瞧自己不順眼想給太子上眼藥，還是警告自己亦或者是向自己開戰的訊號。隻他以這樣明晃晃的形式表現出來，那就是把自己踩在了腳下。
    可現在他不能馬上還擊，小不忍則亂大謀，不過現在有了孟綺，他倒是可以借著她的手弄出些“小動作”來，這幾回的事，孟綺成功把自己包裝成了她們認為的樣子，所以，再做出幾件出格的事也不為過吧。
    這樣想著，宋承澤走在去往寒苑的路上嘴角都是微翹的。
    天已經黑了下來，前頭帶路的太監已打起了燈籠，胡昌盛跟在身邊，再後麵兩個年紀長些的宮女緊緊跟著。
    宋承澤歎了口氣，又呼出一口氣，他抬頭看天，星星掛在天空，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呀。
    不想那麽多了，這麽多年都忍了過來，現在時機一點點成熟，不能亂，不能讓端王亂了自己的陣腳。但他也堅定了要先對付端王的決心，不管太子是不是這個意思，他都會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那天母妃說得對，太子對他再好，那也是基於他能幫得到太子，更是幫著太子擺在前麵吸引明刀暗槍的靶子。太子也許會對他有兄弟情誼，但對他的兒子，太子可不會在意那麽多。
    沒一會，寒苑的大門出現在麵前，小太監上前扣門，吱呀一聲，一個宮女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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