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小林氏這樣往外院跑，還有海嬤嬤去求您到外院當差，甚至報春去到大少爺院子裏，這些事的背後都有這白氏的身影。”
    宋承澤放下茶壺，“你是說這些都是白氏與林氏出的主意？”
    “嗯，我猜是這樣，不然以前在內宅關係並不融洽的小林氏與海嬤嬤，怎麽這個時候反倒好了起來。聽說，小林氏隔三岔五地就要去大少爺的院子裏瞧瞧，每次海嬤嬤都會陪著。我想小林氏以往對大少爺如何，王爺也是知道一二的，尤其是大少爺還住在華沐苑的時候，她與大少爺的相處方式，怕是照顧的多，關心的少吧？”
    看著宋承澤明顯有些自責的樣子，孟綺又道，“當然，許是我會意錯了，並不是說王爺對大少爺不夠關心，隻是小林氏隱藏的太好了而已。”
    宋承澤苦笑地搖了搖頭，“你不必解釋，我自是知道這一切都是因著我的原因。說句實話，若不是你嫁進來提醒我墨哥的情形，我怕是還不會重視，還想著待他滿十歲再移到外院去。隻看著這才多長時間，墨哥屬實長進不少，與過去幾年裏都有著很大差別，我就知道這麽做是對的，而我以往對小林氏屬實是太過信任了。”
    說完冷冷一笑，“其實我真的不稱職，無論是做丈夫還是父親，能給予她們的都太少了。就象你發現的她們這些，從李滿倉到張女史，現在又是白氏，嗬嗬，我以往還一直以為這王府的內宅還算平靜，我總以為讓她們吃好，穿好，就是對得起她們了。卻沒想，其實我是失敗的，最起碼在有些方麵。”
    孟綺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看著宋承澤放在桌麵上骨節分明的，幹淨白晰的右手，指甲在燭火下泛著健康的光澤。她想起了宋承澤用這隻手握著自己手時的感覺，那樣幹燥，那麽溫暖，那樣有力又是那樣溫柔。
    鬼使神差地，孟綺伸出手握住了宋承澤的手，宋承澤先是一頓，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悸動的感覺襲卷了他。他驚訝地抬起頭，對著孟綺晶亮的雙眸，裏麵有濃濃的擔憂與心疼。
    “不是您的錯，就算是您有錯，那也是因為您的處境不允許讓您把更多精力放在內宅之中。您讓她們吃好穿好，沒有後顧之憂的前提是，您得在外頭拚命，算計，周旋甚至虛以為蛇。您能把王府經營成這樣已然十分不易，您沒有任何助力，所有的一切都是您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而且還要走得踏實與有力。這樣，您才能有追隨者，才能讓他們放心地跟在您的身後。
    “所以，您做的很好，以前咱們說過，人心都是肉長的，人心都是會變的，無論是利益的誘惑或是被逼的無奈，我們不可能讓每一人都保持一份初心，尤其是在您的能力不夠強大，或是她們並沒有見到您的強大的真麵目的時候。您得允許自己出錯，允許自己不完美。好在，無論是李滿倉還是張女史，抑或者是白氏，這些都是咱們可以掌控的，甚至可以利用的。”
    宋承澤看著孟綺真誠的眼睛，聽著她絲毫沒有半點譏諷的話語，突然就覺得剛剛那股子鬱氣不見了。
    宋承澤把手心翻上，與孟綺的緊緊地握在一起，他垂下頭盯著十指緊握的兩隻手，輕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失望與傷心是有的，他們幾個，無論是哪個，我自認為是對得起的。既然她們選擇了背叛，我自不會心軟，你放心地謀劃，什麽時候用不上了，隻管告訴我，我來處理，不要讓她們髒了你的手。”
    孟綺心底一暖，同時也微歎，到底是帝王的兒子，血雨腥風中走過來，唏噓隻是一霎那，做起決擇來他是絲毫不會心軟的。
    孟綺感覺宋承澤握著自己的手力度有些大，想要掙脫出來，卻沒成功，看著他依然瞧著兩人的手，孟綺放棄了這個想法。
    “還有一個人，怕是也有問題。”
    宋承澤聽得這話，收回剛剛有些亂飛的思緒，哦了一聲沒有接話，看來他對孟綺不斷發現的內宅的這些妖魔鬼怪已然不像剛開始那樣驚訝了。
    孟綺想了想，柔聲道，“這個人怕是更會讓您意外。”
    宋承澤感覺到孟綺想要收回手的力度，想了想輕輕放開，“你說，我受得住。”
    “是，是海嬤嬤。”
    “什麽？”宋承澤猛地抬頭，“她？怎麽會？她又是誰的人？”
    “她是誰的人並不知道，因為我也剛剛查到一些苗頭，但她一定在為其他人做著事是真。”孟綺說完看著宋承澤錯愕的表情，慢慢地把下午汪成海打探回來的事說了出來。
    這回，宋承澤是徹底不淡定了，他對海嬤嬤的信任超過了小林氏甚至說林氏和龔氏，他對海嬤嬤一點都沒有懷疑過。
    她與李氏還有張成德是最早到他身邊服侍的，那個時候他在宮裏過得有多難，沒有人比這三個人更清楚的了。每每他受了其他皇兄的欺負，尤其是掛了彩回來後，海嬤嬤總是哭著為他擦藥，嘴裏咒罵著那些欺負他的人卻又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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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甚至還埋怨過母妃，為何由著那些人欺負自己的兒子，甚至她還因著自己受傷最重的那次直接去了母妃那裏。
    這樣的海嬤嬤怎麽會背叛自己？她兒子有事，她為什麽不來尋自己？她到底是受了誰的威脅？
    孟綺這個時候看著宋承澤真正受傷的樣子，她沒有再說話，他知道宋承澤對於海嬤嬤的背叛是不能接受的，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信息。他也一定會單獨再問薑武更加細節的情況，也許接下來的一些事反而不用她再操心了。
    但孟綺不準備放手，能時時威脅到海嬤嬤的人，一定不會像白氏那樣在府外。而這個人一定是內宅的，能時時監督到海嬤嬤。因為相對於白氏，海嬤嬤更有利用價值，而她一定也提供了許多有價值的信息。
    “還好，海嬤嬤的兒子出事是在兩年前，也就是說她能往外傳遞消息，不，應該說是她就是在府裏傳遞消息也是這兩年內的事。”
    宋承澤聽孟綺這樣說，收回震驚，“府裏？什麽意思？你懷疑威脅她的人在府裏？”
    孟綺點了點頭，“我是這樣想的，畢竟她的兒子在南邊，不象白氏的弟弟就在京裏。海嬤嬤想知道她兒子的事，總要通過威脅她的人才知道。而她已然把西城那邊的宅子賣了，她們一家現在都住在後街，她更是除了府裏和後街，平日裏沒往其他地方可去。所以，與她接頭的要麽就是去後街她的家中，要麽就是直接在府裏。而出入這兩個地方的人，一定是府裏的人。”
    沒錯，宋承澤點頭，瑞王府後街，不是府裏的下人是不允許隨便出入的。
    “你有方向嗎？”宋承澤問，“你剛剛說小林氏最近與她走得近，會不會？”
    孟綺搖了搖頭，“不會，小林氏沒有那樣的腦子。”
    宋承澤問完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小林氏的確沒有那樣的腦子，她若是個聰明的，就不會把宋柏墨帶成那個樣子。
    “白氏也不會。”孟綺繼續道。
    “哦，何以見得？”
    “她沒有那個能力，能給海嬤嬤設這麽大一個局的人能力一定不小，且關家怕是也沒那個遠見。”孟綺皺眉，“而且我懷疑，連海嬤嬤自己怕是都不知道她是為著誰。”
    宋承澤點頭，沒錯，“而且依著現在的情形看，怕是海嬤嬤都不會知道她兒子這個樣子都是那想利用她的人所為。”
    孟綺眼前一亮，沒錯，她怎麽沒想到，就是因為海嬤嬤不知道兒子的事是人為，她一定認為兒子是真的意外，所以，她才會這樣毫無懷疑地為那人幫忙。而她自己也一定不知道自己放出去的消息或是做的事對宋承澤的損傷很大，她也許還隻以為是小打小鬧，擾得宋承澤內宅不寧罷了。
    這樣看來，自己剛剛進府時，她那一出出一樁樁，怕是都是被別人授意而故意為之。
    宋承澤呼出一口氣來，“現在說說，你對她們幾個是如何打算的，哪些是需要現在就消失的？”
    孟綺聽得這話，坐直身子，“張女史我還有用，芳華的意思是皇上的萬壽節就要到了，她會向皇上進言，要每一位王妃和女兒為皇上獻上一道菜品，我想利用這個叫景王府沒臉。這隻是我單純地想要這麽做，洪哲之所以引誘我，無非是為了討好景王，許是這裏麵還有景王妃的意思，我必要還回一些來才成，當然，前提是得弄明白，張女史到底往景王府傳遞了的有價值的消息多不多。”
    宋承澤還是第一次從孟綺口中，主動聽她提起洪哲這個名字，他這個時候倒徹底相信孟綺對洪哲是無意的了。雖說兩人是假夫妻，且有那樣的約定，但做為她的丈夫，洪哲這個名字依然是自己心底的刺。
    今天聽得孟綺這樣雲淡風輕地說出來，宋承澤突然覺得自己心情舒坦了，他連問孟綺對洪哲態度的想法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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