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斷魂峽照得像血紅色的琥珀，懸崖上掛著的冰錐閃著詭異的光。歐陽禦掀開車簾，聞到風裏帶著硫磺味——這地方地底下全是暗河，最適合放火燒人。他摸著袖子裏的鳳凰金釵，釵頭的紅寶石突然發燙，把綢緞燙出個黑點。
    "哢嚓！"
    車軸斷裂的聲音驚飛了烏鴉，"殿下小心！"侍衛隊長剛拔出半截刀，喉嚨就噴出血花。
    十二個黑影鬼一樣從天而降，鐵麵具上刻著皇家的龍紋。領頭那個甩出三棱飛鏢，鏢上冒著藍火，和歐陽禦腰間火折子的火焰一模一樣。
    "父皇連地底岩漿火都給你們了？"歐陽禦閃身躲開毒鏢，黑鬥篷在石壁上擦出火星。
    他彈開火折子，火光裏似乎浮現出三天前的情景——鳳淩雲給他這個火折子時，用劍在石頭上刻下"火能燒天，也能照亮黑夜"。
    七根帶著岩漿火的鐵釘飛射出去，最前麵的死士舉盾牌擋，沒想到鐵釘突然炸開。
    飛濺的岩漿在石壁上燒出北鬥七星的圖案，正好堵住東邊退路。
    三個戴牛角麵具的死士發出野獸般的慘叫，他們的影子被釘在陣眼，皮肉燒得卷曲發黑。
    "殿下居然把星象陣法刻在暗器裏..."崖頂傳來暗衛頭子的聲音，他鐵護腕上的怪獸頭正在滴毒液，"可惜這十二個死士喝過陛下特製的毒酒。"
    歐陽禦扯斷脖子上的玉佩，裂縫裏冒出的青煙竟變成他母親的樣子。
    二十年前的雪夜重現——當時還是太子的老皇帝舉著繈褓中的嬰兒，獰笑著要往火爐裏扔，剛剛生產的母親穿著單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是尚未鳳鳴國嫁來的鳳淩雲靈妃撞開爐門，救出了繈褓裏的嬰兒，那時火爐裏的烈焰在她的靈女之力下化作了飛翔的火鳳。
    "娘..."他捏碎玉佩，十二個青銅機關人破土而出。
    這些用母親遺物打造的機關獸，關節處鑲著當年火爐的碎片。打頭的虎形機關張開大嘴，噴出的不是火，而是母親生前最愛的白梅冷香。
    死士們的隊形終於亂了，他們麵具下的眼睛開始流血——毒酒和梅香起了反應。
    歐陽禦跳上半空，鳳凰金釵已插進心口三寸。
    劇痛中浮現鳳淩雲教他秘術的畫麵，那天他割開兩人手掌，把血滴進岩漿："鳳凰真火要靠恨意當柴，執念當引子。"
    金紅色火焰從釵頭噴出，在空中聚成巨大的鳳凰影子。
    最後一個死士在火裏狂笑："陛下早算到這招！"他撕開胸口，露出鑲在心口的火爐碎片——那殘存的碎片上上麵沾著靈妃救他時被火焰灼傷留下的血跡。
    大火吞沒山穀時，歐陽禦看見十二個機關人組成星象陣。它們胸口打開，露出母親生前最愛戴的冰晶項鏈。極寒與烈火相撞的氣浪，把方圓十丈的石頭都燒成了透明的顏色。
    七天後，無雙國皇宮的龍柱結滿血霜。老皇帝抓著的密報突然自燃，灰燼在空中變成火鳳凰。他發瘋似的拍打，把桌上鎮紙掃落——那是他私扣的靈妃的嫁妝，用紅珊瑚雕的並蒂蓮。
    "逆子...真煉成了鳳凰真火..."老皇帝指甲掐進手心，"當年就該把那妖女一起燒得魂飛魄散！"
    暗衛頭子跪在台階下，鐵麵具映著扭曲的人影，"大皇子...歐陽禦的討伐令上說，要學鳳鳴國改革，不允許奴隸參軍。"
    老皇帝突然劇烈咳嗽，血噴在掛在房間內那沒有臉的女子畫像上。
    畫中人的眼睛開始流血，這是他當年讓最出色的巫師下的詛咒，他詛咒靈妃神女之精魄的日日夜夜不得安寧，她詛咒神女一輩子無依無靠，不得善終，現在他已如將滅之燈，詛咒之效盡失，她看見那畫上血珠倒流，在紙上畫出展翅欲飛的鳳凰形狀，而靈妃那明妃的臉也在畫上愈發鮮亮起來。
    "報——！鳳鳴國鐵騎過了怒江！"
    "報——！西邊十二部落投降了！"
    "報——！南步巫師開壇響應反賊！"
    接連不斷的急報中，老皇帝眼神渙散。他看見二十歲的自己站在火爐前，嬰兒哭聲和爐火劈啪聲混成詭異旋律。靈妃撞開侍衛撲來時，玉簪劃過他臉頰，在如今長滿老年斑的臉上留下永遠的灼傷。
    五更鼓聲穿透宮牆，禦醫的銀針停在老皇帝抽搐的臉前。
    躺在龍床上的老國君嘴角歪斜，卻仍死死盯著殿外飄落初春的雪——那雪裏竟混著灰燼，像極了當年煉器爐旁飄散的歐陽禦母妃的骨灰。
    而沒人注意到，歐陽禦安插的臥底正趁著黎明前的黑暗把帶血的討伐令，塞進每個大臣的玉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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