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葉問天攥著季清婉的手腕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掌心溫度透過衣袖灼得她微微發燙。
    街邊攤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被拋在身後，直到拐進一條幽靜的青石巷，他才猛地停下腳步。
    青磚牆上垂落的紫藤花簌簌顫動，幾片花瓣落在季清婉發間，像綴著星子的月光。
    “婉兒，你怎麽惹上那家夥的？”
    葉問天的瞳孔裏翻湧著暗潮，喉結隨著話音滾動。
    他抬手想替她拂去發間花瓣，卻在半空攥成拳頭垂落，指節因用力泛著青白。
    季清婉倚著斑駁的牆根，月白色裙擺掃過牆角青苔。
    夕陽為她側臉鍍上一層柔暈，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她望著葉問天緊繃的下頜線，忽然想起他在東荒時也是這般冷硬又執拗的模樣。
    “我就在那買桂花糕，”她拈起一片飄落的紫藤，放在鼻尖輕嗅，清甜的香氣混著硝煙的餘味，“被趙子軒撞見了。”
    說到這個名字時，葉問天周身驟然騰起凜冽劍意，巷口懸掛的燈籠都晃了晃。
    季清婉眼波流轉，續道：“他舉著白虎聖地的令牌，說要請我去雅敘。”
    指尖輕輕碾過花瓣，碎屑簌簌落在青磚縫隙，“我不過說了句沒興趣，他便叫手下圍住攤子。”
    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原來聖地的威名，是用來欺壓別人的。”
    “就這樣？”葉問天再次詢問道。
    “不然呢？”
    季清婉忽然踮腳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他緊繃的脖頸。
    “難不成你還盼著我跟他去喝花酒？”
    見他耳尖泛紅，又咯咯笑起來，發間銀鈴隨著笑聲輕響，驚飛了梁間一對燕子。
    與此同時，距此三條街巷外的“天涯閣”內，鎏金宮燈將趙子軒長袍照得泛著冷光。
    當啷一聲，青銅酒樽重重砸在檀木桌案上，濺起的酒水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跡。
    “聖子！”灰衣暗衛單膝跪地，膝蓋磕在青磚上發出悶響。
    他頭頂束發的青銅冠微微顫抖，映得二樓回廊垂下的珠簾都泛起細碎的冷光。
    趙子軒轉動著手中羊脂玉扳指，在燭火下折射出刺目光芒：“那對男女的情況查得如何？”
    尾音拖著綿長的顫音，像是毒蛇吐信。
    暗衛額角沁出冷汗，在冰涼的地磚上暈開深色痕跡：“回稟聖子，男子名叫葉問天，正是三個月前突然崛起的問天聖殿之主。 ”
    “這問天聖殿崛起之勢，當真如燎原野火。”
    “短短不到兩年，便將盤踞蒼梧山脈百年的蒼梧聖地連根拔起。如今聖殿中，最強者已達武皇一重天境界。”
    話音未落，趙子軒突然揮袖掃翻酒盞，琥珀色的酒液順著桌沿蜿蜒而下，在青磚上匯成細小的溪流。
    “我要聽這些？”他起身時衣擺帶起一陣勁風，在月光下泛著森然寒意，“那女人！她是什麽來曆？”
    暗衛喉結滾動，聲音發顫：“女子寄居於問天聖殿，身份成謎。隻知她目前住在問天聖殿...”
    話未說完便被一聲冷笑截斷。
    趙子軒指尖拂過指尖的扳指，鎏金紋路硌得掌心生疼：“查，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查！敢掃本聖子顏麵，我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暗衛離去時帶起的穿堂風掀動窗幔，趙子軒修長的手指捏著半塊碎冰，涼意順著掌心漫入血脈。
    他倚著雕花木窗，目光穿透沉沉夜色，望向蒼梧山脈的方向。
    遠處山巒輪廓在月色下如同蟄伏的巨獸，而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比簷角懸掛的冰棱更冷三分。
    “武皇一重天？”碎冰在指間化作齏粉，簌簌落在青磚地麵，“白虎聖地傳承千年的秘術，豈是山野新貴能抗衡的？”
    趙子軒的指尖劃過窗欞，在檀木上留下五道白痕，“若這就是你葉問天的底牌，倒讓本聖子失望了...”
    夜風卷著簷角銅鈴的清響灌進屋內，趙子軒忽然想起白日裏季清婉轉身時發間晃動的銀鈴。
    當時她被葉問天拉著手離開時眼尾含笑的模樣，此刻卻化作刺在心頭的銀針。
    破曉時分，晨霧還在青石板路上纏綿，葉問天四人已踏著滿地碎金般的朝陽行至城門。
    出了城門，荒野上枯黃的野草在風中起伏，似是在為他們送行。
    遠處，裂天魔鷹正蹲踞在昨日降落的空地上，羽毛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宛如披著一件渾然天成的鎧甲。
    它猩紅的豎瞳鎖定四人身影，喉間發出低沉的咆哮，震得地麵砂礫簌簌跳動。
    寧道遠上前半步，手中源氣波動。
    魔鷹見狀，桀驁地揚起頭顱，巨大的翅膀轟然展開，遮蔽了半邊天空。
    隨著一聲響徹雲霄的鷹唳，它猛地蹬地而起，強勁的氣流在地麵犁出兩道深溝。
    罡風如刀刮過耳畔，裂天魔鷹羽翼劃破鉛灰色雲層，在萬米高空拖出一道紫色殘影。
    修煉室內，寧道遠摩挲著青銅羅盤的手指突然頓住，卦象上的離火紋詭異地扭曲成血色旋渦。
    他瞳孔驟縮，身形已化作青芒穿透修煉室，衣袂在氣流中獵獵作響。
    蒼穹之上，烏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匯聚成旋渦。
    一個黑袍人懸浮其中，玄色鬥篷翻湧如沸騰的墨海，兜帽下隻露出一雙泛著幽綠的豎瞳。
    他掌心托著一盞青銅古燈，燈芯跳動的不是火焰，而是一縷縷纏繞著白骨的黑霧。
    寧道遠足尖輕點鷹首，腰間玉符迸發清光，卻在靠近黑袍人三丈處被無形屏障震得粉碎，幾片玉屑隨風墜入雲海深處。
    罡風卷著冰晶掠過發梢，寧道遠道袍獵獵作響，袖中拂塵的銀絲在幽光下泛著冷芒。
    他望著黑袍人周身翻湧的黑霧，沉聲道：“閣下藏頭露尾，究竟有何圖謀？”
    回應他的隻有一聲沙啞的冷笑，黑袍人袖中驟然甩出三道墨色鎖鏈，鏈身纏繞著扭曲的人臉，每一張麵容都凝固著痛苦的嘶吼。
    鎖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中，葉問天三人感受到外麵的打鬥紛紛出現在裂天魔鷹的頭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