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鸞的身影轉瞬便沒入了濃密的枝葉間，隻留下葉片簌簌的輕響，在寂靜的古林裏蕩開圈圈漣漪。
    葉問天的目光緊隨著赤鸞的身影，直到那抹赤紅徹底消失在枝葉深處，他才緩緩斂了神色，指尖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祖樹的源氣濃鬱得幾乎凝成實質，吸入肺腑時帶著草木特有的清苦，卻又在喉間回甘，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意淌向四肢百骸。
    他知道，這等靈木修出的神智往往偏執而古老，既守護著令牌，便絕不會輕易讓外人染指，赤鸞雖身負異火，怕也得費些周折。
    果然，不過片刻，樹冠深處便傳來一陣騷動。
    先是枝葉劇烈晃動的沙沙聲，像是有狂風驟然卷入，緊接著是赤鸞急促的鳴叫，那聲音裏少了幾分先前的清越，多了幾分銳利的警覺。
    葉問天眉頭微蹙，抬眼望去，隻見濃密的枝葉間突然騰起數道碧色的藤蔓。
    那些藤蔓足有手臂粗細，表皮覆蓋著細密的尖刺，頂端還生著碗口大的花苞，此刻正朝著赤鸞的方向迅猛抽去。
    花苞層層綻開，露出裏麵猩紅的花蕊，隱約能瞧見細密的倒齒，顯然帶著劇毒。
    赤鸞在藤蔓間靈活地穿梭，赤色的羽翼扇動時帶起陣陣火星，每一片羽毛都像是被烈焰淬煉過，碰到藤蔓的尖刺便燃起幽微的火光。
    它避開一道從斜刺裏襲來的藤蔓，尾羽猛地掃向另一株纏上來的碧藤，隻聽“嗤”的一聲輕響，那碧藤竟被尾羽上的火焰灼出一道焦痕，尖端瞬間萎靡下去。
    但這些藤蔓仿佛無窮無盡，剛毀掉一株，便有更多從枝葉深處鑽出來，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綠網，將赤鸞困在中央。
    “看來這祖樹是動真格的了。”葉問天低聲自語，指尖在袖間微微一撚，幾枚銀針悄然滑入手心。
    他沒有立刻出手，赤鸞雖年幼，卻有著上古神鳥的血脈，對付這些藤蔓本不該如此狼狽，想來是祖樹的源氣壓製了它的火焰，才讓它束手束腳。
    就在這時，樹冠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低吟，像是古樹在無聲地咆哮。
    那些碧色藤蔓突然暴漲數倍，尖端的花苞徹底綻放，猩紅的花蕊裏滴下粘稠的汁液，落在地麵的枯葉上，竟瞬間腐蝕出一個個黑洞。
    赤鸞躲閃不及，右翼被一滴汁液濺到，羽毛頓時蜷曲起來，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
    葉問天眼神一凜，手腕輕抖，三枚銀針破空而出，帶著尖銳的風聲射向那株最粗壯的藤蔓。
    銀針上裹著淡淡的源氣，穿透層層葉片，精準地釘在藤蔓與枝幹相連的節點處。
    隻聽“啵”的輕響，那藤蔓像是被抽走了力氣，瞬間癱軟下去，尖端的花苞也迅速合攏，化作一枚青綠色的果實。
    這一下似乎激怒了祖樹，整個樹冠劇烈地搖晃起來，枝葉間傳來“哢嚓”的脆響，數道碗口粗的枝幹竟從半空折斷，帶著呼嘯的風聲砸向地麵。
    葉問天足尖一點，身形如柳絮般向後飄出數丈，避開墜落的枝幹。
    他落地時，正見赤鸞趁著藤蔓鬆動的瞬間，猛地振翅衝上高空，赤色的火焰在它周身暴漲數尺，像是穿了一件燃燒的鎧甲。
    “就是現在！”葉問天揚聲喊道。
    赤鸞似乎聽懂了他的指令，在空中盤旋一周，發出一聲震耳的啼鳴。
    尾羽上的火焰突然變得熾烈起來，原本暗紅的羽毛此刻竟透出金紅色的光澤，它如同一顆燃燒的流星，朝著令牌所在的方向俯衝下去。
    那些藤蔓再次襲來時，竟被它周身的火焰直接燒成灰燼，連一絲青煙都未曾留下。
    眼看赤鸞就要觸碰到那枚令牌，祖樹的樹冠突然向內收縮，無數葉片瞬間豎了起來，邊緣變得鋒利如刀，層層疊疊地擋在令牌前方，形成一道翠綠的屏障。
    赤鸞毫不畏懼，猛地撞向那道屏障，隻聽“轟”的一聲悶響，葉片組成的屏障竟被火焰燒出一個缺口。
    但赤鸞也被反彈出去，左翼撞到一根粗壯的枝幹，發出一聲哀鳴。
    葉問天心中一緊，正欲再次出手，卻見赤鸞突然在空中穩住身形。
    它低頭看了一眼左翼淩亂的羽毛，眼中閃過一絲倔強，緊接著，它猛地閉上雙眼，周身的火焰竟開始向內收縮，最後凝聚成一點金色的火星，懸浮在它的喙前。
    這火星看似微弱，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熱量，周遭的空氣都被烤得扭曲起來。
    “那是……涅盤之火？”
    葉問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指尖下意識地頓在半空，目光緊緊鎖著樹冠中那點凝聚的金色火星。
    “不對啊，不是隻有朱雀這等聖獸，才能孕育出涅盤之火嗎？”
    話音剛落，腦海中便響起玄老蒼老而沉穩的聲音，帶著幾分解惑的意味。
    “傻小子，眼界還是窄了些。”
    “赤鸞雖不及朱雀名聲顯赫，卻也是上古神鳥一脈，血脈裏本就淌著朱雀的近親血源。”
    “你當它尾羽那抹赤紅是尋常火焰？那是與生俱來的神火底子，隻是先前未曾覺醒罷了。”
    玄老頓了頓，聲音裏添了幾分感歎：“這小家夥倒是好機緣，竟在祖樹源氣的壓製下逼出了涅盤之火。”
    “這火焰看似微弱，實則能焚盡萬物，更能淬煉自身，剛才被毒液灼傷的羽翼，怕是借著這把火，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葉問天這才恍然，再看向赤鸞時，眼中多了幾分了然與欣喜。
    可不是麽，那金色火星炸開的瞬間，他分明瞧見赤鸞右翼蜷曲的羽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
    而先前被毒液侵蝕的焦黑痕跡，竟在火光中一點點褪去，露出底下新生的、泛著瑩潤光澤的新羽。
    “原來如此……”他低聲自語，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倒是我小覷了這小家夥。”
    不等他細想，赤鸞猛地睜開雙眼，喙前的火星驟然爆開，化作一道金色的火焰洪流，朝著那道葉片屏障席卷而去。
    這一次，那些鋒利的葉片再也無法抵擋，火焰所過之處，翠綠的葉片瞬間化為灰燼，連一絲阻礙都未曾形成。
    金色的火焰如同有靈性般繞過令牌，隻燒毀了周圍的枝葉，露出那枚通體翠綠的令牌。
    赤鸞振翅飛到令牌旁，用喙輕輕叼住令牌的邊緣。
    就在它觸碰到令牌的瞬間，整個祖樹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褐黑色的樹幹上，那些年輪般的紋路裏湧出大量的翠色靈光，如同潮水般湧向樹冠。
    葉問天以為祖樹還要發難，正欲戒備，卻見那些靈光在觸碰到赤鸞周身的火焰時，竟化作點點熒光，融入了赤鸞的羽翼之中。
    赤鸞發出一聲舒適的鳴叫，周身的火焰漸漸平息下去，原本被汁液灼傷的右翼和撞得淩亂的左翼，此刻竟恢複如初，羽毛的色澤甚至比先前更加鮮亮。
    它叼著令牌，緩緩從樹冠深處飛出，赤色的身影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像是被靈光洗練過一般。
    葉問天伸手接住飛來的赤鸞，指尖輕輕撫摸著它光滑的羽毛，笑道：“幹得不錯，小家夥。”
    赤鸞在他掌心蹭了蹭，將嘴裏的令牌遞到他麵前。
    那令牌入手溫潤，像是一塊上好的暖玉，表麵雕刻著繁複的青木紋路，紋路間流轉著淡淡的靈光，與祖樹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
    葉問天握著令牌，能清晰地感受到裏麵蘊含的磅礴生機，仿佛握著一片濃縮的森林。
    而祖樹之中一股源氣也是飛向葉問天，而葉問天的境界也在此刻瘋狂上升，一瞬間便達到了武聖五重天。
    他抬頭看向祖樹，隻見那株古老的靈木此刻已恢複了平靜，枝葉不再晃動。
    藤蔓也縮回了枝幹裏，隻是樹幹上的紋路裏，靈光比先前黯淡了許多，像是耗盡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