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嘯天望著葉問天與風曦月遠去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在喧囂的長街上漸漸成了小點。
    他猛地轉過身，目光落在癱在地上、還在不住發抖的常元身上，胸腔裏的火氣“騰”地一下就竄了上來。
    “今日這事，簡直把常家的臉都丟盡了！”
    他揚手便要狠狠扇下去，肥厚的手掌帶著勁風，眼看就要落在常元臉上。
    常元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慌忙抬起雙臂死死護住頭臉，身子縮成一團，像隻受驚的土撥鼠。
    可那巴掌在離他臉頰寸許的地方驟然停住，常嘯天盯著兒子那張涕淚橫流、滿是恐懼的臉，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最終卻還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哎——”
    一聲長長的歎息從他喉嚨裏滾出來，帶著無盡的疲憊與懊惱。
    “前兩天我便跟你說過，北丹聖城的丹會在即，各路大勢力的人都會途經巨岩城，這段時間務必安分守己，莫要惹是生非，你怎麽就當耳旁風？”
    “今日招惹的這位，年紀輕輕便是武聖後期，背後說不定就是八大勢力之一。”
    “對方不與我們計較還好，若是因此記恨上我常家……這後果，你擔得起嗎？”
    常元埋著頭，不敢應聲，隻肩膀還在一抽一抽地抖著，方才那番驚嚇，早已讓他沒了半分先前的囂張。
    “哎，罷了罷了。”常嘯天重重搖了搖頭，肥碩的身軀晃了晃，像是泄盡了所有力氣。他瞥了眼地上依舊癱軟的常元，眼底最後一點怒意也化作了深深的無奈。
    隨後他揚聲喚道：“常平。”
    話音剛落，身側的空氣微微一動，一道黑影如同從墨色中剝離，悄無聲息地顯出身形。
    那男子身著緊身黑衣，麵容普通卻眼神銳利，對著常嘯天躬身行禮，聲音低沉而恭敬：“家主。”
    常嘯天指了指地上的常元，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這段時日，你給我看好他，寸步不離。”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不準他再踏出家門半步，直到北丹聖城的丹會結束為止。”
    “是，家主。”
    常平應了聲，目光轉向常元時，不帶半分多餘的情緒，仿佛在看一件需要看管的物件。
    常嘯天這才冷哼一聲，身形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而隨著常嘯天的身影剛消失，方才死寂的街道便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瞬間炸開了鍋。
    “哎，你聽說沒？就剛才，常家那混世魔王常元，被一對年輕男女嚇得尿了褲子！”
    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放下肩頭的重擔，唾沫橫飛地講著，眼裏滿是新奇。
    旁邊賣糖葫蘆的老漢咂咂嘴，接過話頭：“何止啊！我親眼瞧見的，常家家主常嘯天都親自出麵了，可人家根本不給麵子！”
    “這在巨岩城，還是頭一回有人敢這麽不給常家台階下！”
    “那對男女來頭肯定不小，”穿粗布短打的漢子湊過來，壓低聲音道，“不然借常嘯天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就這麽算了。”
    “依我看，八成是哪個頂尖勢力的子弟，專門來參加北丹聖城丹會的。常家這次，怕是真踢到鐵板了。”
    人群裏忽然爆發出一陣暢快的笑聲，一個老者捋著胡須道：“痛快！常元那畜生平日裏作威作福，早就該有人治治他了！”
    “這下可好，當著全城人的麵丟盡臉麵，真是大快人心！”
    “那可不，當時我便在現場看著，那場麵別提有多解氣了！”人群中一老者突然開口道。
    而這老者便是先前勸誡葉問天的那位。
    議論聲像潮水般蔓延開去，不過半日功夫，“常家少爺當眾出醜，神秘男女硬撼常家。”的消息便傳遍了巨岩城的大街小巷。
    茶館酒肆裏，說書先生已將這事編成了新段子，引得滿堂喝彩。
    尋常百姓家的灶台邊，婦人閑聊時也不忘啐一口常元的惡行。
    常家百年積攢的威嚴，在這一日，碎了滿地。
    兩日後，北丹聖城近郊的墨色森林上空，流雲正被穿林而過的風揉碎成輕煙。
    忽然間，虛空如被無形利刃剖開，一道赤金色的流光撕裂空間，帶著細碎的空間漣漪猛地衝出，正是一艘赤霄雲舟。
    船身流轉著曜日般的光澤，雕刻其上的雲紋在陽光下浮動，仿佛有真正的雲霞在舟側繚繞。
    甲板邊緣，葉問天憑欄而立，衣袍被高空的風掀起邊角，目光落在遠方那片隱約可見的城郭輪廓上。
    身側的孫乾負手而立，赤紅衣衫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他望著逐漸清晰的城池輪廓，聲音平靜如無波的湖麵。
    “前方便是北丹聖城了，按城中規矩，靈寶不可禦空飛行，待靠近些，我們便落下去吧。”
    風曦月站在稍遠些的地方，青絲被風拂動，她抬眼望向那座在陽光下泛著古樸光暈的巨城，眸中閃過一絲期待，
    就在這時，赤霄雲舟前方的高空突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那片原本澄澈的虛空，竟像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生生扯開。
    裂開的縫隙中翻湧著濃稠如墨的氣流，帶著蝕骨的陰冷，仿佛連通著不見底的深淵。
    一道黑袍身影自裂縫中緩緩踏出，兜帽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隻露出一截毫無血色的蒼白下頜，下頜線緊繃著，透著一股死寂般的森然。
    他周身散溢的陰寒氣息如同實質，所過之處，雲舟甲板上凝結出細密的白霜，連呼嘯的風都似被凍住，滯澀地打著旋。
    那雙藏在兜帽陰影裏的眼睛，此刻驟然抬起，目光如淬了萬載寒冰的毒棱，精準無比地鎖定了甲板上的葉問天。
    沒有半句多餘的言語，現身的刹那，便有一股毀天滅地的威勢自他掌心勃發。
    漆黑的掌印在半空迅速膨脹，裹挾著吞噬一切的暗影，如烏雲壓頂般朝下方拍落。
    “小心！”
    一聲低喝如驚雷乍響，孫乾的身影幾乎在話音未落時便已化作一道殘影，快得隻留下一串模糊的虛影，瞬間擋在了葉問天身前。
    武尊境的磅礴氣息轟然爆開，他的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周身氣流劇烈翻湧。
    隻見他並指成掌，掌心迅速凝起一團赤紅熾熱的光團，那光團中蘊含著沛然的力量，迎著那道漆黑掌印悍然拍出。
    雙掌在半空轟然相撞。
    沒有預想中震耳欲聾的巨響，隻有一股無形卻狂暴至極的能量以兩人為中心驟然擴散。
    像是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千層浪，又像是醞釀了千年的海嘯猛然降臨。
    下方原本鬱鬱蔥蔥的森林瞬間遭了殃，成片的古木被這股氣浪連根拔起。
    粗壯的樹幹如斷柴般在空中碎裂，斷枝殘葉混著飛濺的泥土漫天飛舞，原本生機盎然的林地硬生生被碾出一片焦黑狼藉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