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 章 錢袋空,春桃心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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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界鎮的秋意漸濃,風裏帶了些涼意,吹得中街老槐樹上的葉子簌簌往下落。
    春桃的布攤依舊支在樹底下,隻是架子上的布料比上個月少了大半。
    自從刀疤臉來過之後,她怕再被撕布,隻敢進些便宜的粗麻,好布都藏在攤子底下,有人問起才敢拿出來。
    這日晌午,日頭剛過中天,三個熟悉的身影就晃了過來。
    刀疤臉走在最前頭,身後跟著兩個跟班,手裏還把玩著個鐵球,“哐當哐當”的聲響,聽得人心裏發緊。
    周圍原本在挑布的婦人,見狀都悄悄放下布料,低著頭匆匆走了,瞬間就把布攤周圍空了出來。
    春桃手裏正給人縫著布角,針尖猛地紮在指尖,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她抬起頭,看著刀疤臉走到攤前,心裏像壓了塊石頭,沉得發慌。
    距離上次他來,剛好過了一個月,這次是真的來收那三兩銀子的“平安錢”了。
    “錢準備好了?”
    刀疤臉雙手撐在布架上,身體前傾,那道斜跨臉頰的刀疤在陽光下泛著暗紅的光,眼神裏滿是不耐煩。
    “別跟老子說沒有,這一個月夠你掙了。”
    春桃攥著手裏的針線,指節都泛了白,氣得渾身發抖。
    她這一個月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攢下的銀子。
    本是打算進一批過冬的厚布,那可是她熬了兩個通宵算著本錢,才敢定下的貨。
    可看著眼前三個凶神惡煞的漢子,再瞥了眼攤子後頭那間租來的小土屋。
    那是她在這鎮上唯一的落腳地,要是被他們拆了,她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了。
    “我……我這就拿。”
    春桃咬了咬牙,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慢慢直起身,手伸進懷裏,摸索著那個藏在內衣夾層裏的錢袋。
    錢袋是粗布縫的,邊緣都磨得起了毛,裏麵裝著她這個月全部的流水,銅板和碎銀子加起來,剛夠三兩。
    指尖觸到錢袋的那一刻,春桃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想起上個月賣布時,張嬸特意多給了兩個銅板,說“春桃你不容易”;
    想起王大伯每天收攤時,都會把剩下的青菜塞給她一把;
    想起自己每晚在小屋裏,就著油燈算賬本,想著再攢兩個月就能把布攤擴大些……
    這些念想,此刻都隨著這個錢袋,要被人奪走了。
    春桃把錢袋掏出來,遞到刀疤臉麵前,手還在微微發抖。
    刀疤臉一把奪過錢袋,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算你識相。”
    他拉開錢袋口子,往裏瞥了一眼,見裏麵銀子銅板都有,數目也差不多,滿意地拍了拍錢袋,揣進懷裏。
    “下個月月初,我還來,少一個子兒,你這攤子就別想擺了。”
    說完,刀疤臉帶著兩個跟班,大搖大擺地走了。
    路過布攤時,還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布架,架子上的幾匹粗麻布“嘩啦”一聲掉在地上,沾滿了塵土。
    春桃看著他們的背影,再也撐不住,一屁股癱坐在身後的小凳子上。
    凳子是她從家裏搬來的舊木凳,凳腿都有些鬆動,此刻卻堪堪撐住她的重量。
    她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掉在地上的粗麻布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周圍的街坊見刀疤臉走了,才敢慢慢圍過來。
    張嬸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粗麻布,拍了拍上麵的土,歎氣說:
    “春桃,委屈你了……”
    春桃搖了搖頭,想說“沒事”,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哽咽。
    她忽然想起一個月前,翠花離開時的模樣。
    那時翠花剛突破境界,眼睛清亮得像溪水裏的光,笑著跟她說。
    “春桃姐,等我遊曆回來,還來你這兒扯布做衣裳”。
    當時春桃拍著胸脯說。
    “好啊,姐的布攤肯定好好的,日子好著呢”。
    可現在,她連自己的攤子都快保不住了,還說什麽“日子好著呢”。
    春桃抬手抹了把眼淚,忽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那是羞愧,是無力,更是對自己當初承諾的愧疚。
    她沒能守住自己的布攤,也沒能守住對翠花的那句“日子好著呢”。
    賣菜的王大伯遞過來一塊幹淨的帕子,壓低聲音說:
    “春桃,要不……你還是去找找翠花姑娘吧?她師尊是修行之人,肯定能治得了這夥惡霸。”
    春桃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淚,搖了搖頭:
    “不行,翠花跟著師尊悟道,不能讓她為這些事分心。”
    她知道翠花的心有多純粹,就像溪水裏的水,容不得半點髒東西。
    她要是知道兩界鎮的事,肯定會回來幫忙,可那樣一來,翠花的道心就會被擾亂,她不能這麽做。
    日頭漸漸西沉,風更涼了,吹得春桃打了個寒顫。
    她慢慢站起身,收拾著地上的布料,把掉在地上的粗麻布疊好,放進布筐裏。
    布架上的布料更少了,看著空蕩蕩的,就像她此刻的心裏。
    她背著布筐,腳步沉重地往住處走。
    路過鎮口的老槐樹時,她又抬頭望了望遠方的山路,山路蜿蜒曲折,隱在山林裏,望不到盡頭。
    春桃心裏默默念著:
    翠花,你要是在,該多好啊……
    她不知道,此刻的翠花,正在山間跟著獨孤信觀察一株千年古鬆,體悟“堅韌之道”。
    更不知道,這三兩銀子的“平安錢”,隻是野狼幫壓榨百姓的開始。
    刀疤臉揣著錢袋回到幫裏,交給了上頭的人,而那上頭的人,正盯著兩界鎮的每一個生意紅火的鋪子,盤算著下個月要把“平安錢”再漲一兩。
    春桃回到租來的小屋裏,把布筐放在地上,坐在冰冷的土炕邊,摸著空蕩蕩的懷裏,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窗外的天漸漸黑了,隻有遠處傳來幾聲狗吠,襯得這小屋愈發冷清。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隻覺得心裏堵得慌,像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