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 章 破廟恨起,道心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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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穀的夜來得早,暮色裹著寒氣漫進穀中那座破敗的山神廟。
廟門缺了半扇,風灌進來吹得神龕上的蛛網晃蕩。
翠花點了盞油燈,昏黃的光映著四壁斑駁的泥痕,也映著春桃四人滿是淚痕的臉。
春桃坐在冰冷的草堆上,懷裏抱著從娘墳前帶來的那抔土,抽噎著,一字一句地說起這半年的遭遇。
從刀疤臉第一次上門要“平安錢”,說到自己攥著錢袋的心疼;
從娘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說到藥鋪賒藥時的卑微;
再說到那把燒紅了半邊天的火,說到娘沒能跑出來的絕望……
“那天我抱著娘燒焦的屍首,哭到昏過去三次……”
春桃的聲音抖得厲害,指甲狠狠摳進掌心,尖銳的疼讓她保持著清醒,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落在草堆上,洇出小小的紅點。
“刀疤臉還站在樹下笑,說……說這是給我的教訓……”
蘭芝、小紅、秋月坐在一旁,聽著聽著,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蘭芝攥著兒子的小銀鎖,指節泛白;
小紅死死咬著嘴唇,把那股恨意咽進肚子裏;
秋月別過臉,望著廟外的夜色,眼圈紅得發亮。
翠花坐在她們對麵,油燈的光落在她臉上,血色一點點褪盡,隻剩下慘白。
她眼前不斷閃過離開兩界鎮時的畫麵。
春桃站在布攤前,笑著說“生意好著呢”;
蘭芝抱著孩子,塞給她一塊甜糕;
小紅挑著貨擔,嗓門亮堂地喊“下次來吃我做的糯米團子”;
秋月握著她的手,給她描了道細細的眉……
那些明媚的笑,那些暖洋洋的話,此刻都像刀子一樣,紮在她心上。
她以為的安穩,竟是姐妹們在野狼幫的欺壓下,強撐出來的假象。
她心裏的那份欣慰,背後藏著多少她看不見的委屈和痛苦!
“野、狼、幫。”
三個字,從翠花牙縫裏擠出來,每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恨意,聲音不高,卻讓破廟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油燈的火苗顫了顫,映著她通紅的眼睛。
那裏麵不再有草木的溫柔,不再有雲霞的平和,隻剩下翻湧的怒火和心疼。
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獨孤信,緩緩睜開眼。
他負手而立,白衣在昏暗中依舊醒目,目光落在翠花身上,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力:
“你想怎麽做?”
這話像一道驚雷,炸醒了沉浸在恨意裏的翠花。
她猛地“霍”地站起來,油燈被帶得晃了晃,差點翻倒。
她轉過身,望著獨孤信,眼睛紅得像要滴血,語氣卻異常堅定:
“師父,我要回去!回兩界鎮!”
她往前走了兩步,停在春桃她們麵前,深深吸了口氣,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春桃姐,蘭芝姐,小紅姐,秋月姐,我要給你們討個公道!野狼幫欠你們的,欠春桃娘的,欠蘭芝她們的,我要他們一一還回來!”
春桃四人猛地抬頭,望著翠花通紅卻堅定的眼睛,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卻帶著希望的熱。
春桃抓著翠花的手,聲音哽咽:
“翠花……我們……我們能打得過他們嗎?他們有修士……”
“能!”
翠花打斷她,語氣斬釘截鐵。
“以前我不懂,總想著跟著師父悟‘道’,可現在我明白了。”
“我的道,不是躲在山裏看風景,是護住該護的人,是為受苦的人撐腰!”
翠花轉頭看向獨孤信,眼神裏滿是懇求,卻也帶著自己的堅持:
“師父,您常說‘人間道,在人心’,現在兩界鎮的人心,被野狼幫踩在腳下,我的道,不能不管!”
獨孤信看著她,沉默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你想走的路,便去走。道之一字,本就沒有定數,守住本心,便是正道。”
獨孤信抬手,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符,遞給翠花。
“此乃清心符,若遇邪修作祟,可助你穩住心神,抵擋一二。”
翠花接過玉符,緊緊攥在手裏,眼眶一熱,對著獨孤信深深鞠了一躬:
“謝師父!”
一旁的窮奇所化的黃狗晃了晃尾巴,走到翠花腳邊,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褲腿。
它雖慵懶,卻也瞧不得那些欺壓凡人的惡事,更不願見翠花這般難受。
翠花彎腰,摸了摸黃狗的頭,轉頭對春桃四人說:
“你們放心,明日天一亮,我們就出發回兩界鎮。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了。”
油燈的光映著她的臉,那雙清亮的眼睛裏,燃起了從未有過的光芒。
那是守護的光,是正義的光,也是屬於她自己的“道”的光。
破廟裏的風還在吹,可春桃四人的心,卻漸漸暖了起來。
她們知道,有翠花在,有這位跟著仙師修行的姑娘在,兩界鎮的天,快要亮了。
她們失去的,她們受的苦,終於要有個說法了。
夜色漸深,翠花讓春桃四人靠著草堆歇息,自己則坐在廟門口,望著兩界鎮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