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看清老爹真麵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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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一直像頭瘋牛一般,用那雙通紅的牛眼瞪著宋江,似乎隨時都要衝上去把他頂到地上碾成肉泥。聽罷吳用這番話,李逵方才梗了一下脖子,重重地咳了一下,放炮一樣數落起來。
李逵的話,聲音夠大,大龍因此聽得清清楚楚。他從李逵這一陣子聲討話語中,知道了兩個事實:第一,他老爹到京城去,見到了全天下最出名的妓女李師師,怪不得昨天還提到了這個李師師,看來是早有預謀,準備好安排好了專門去見那名妓的。第二個,他老爹搶了人家劉太公的女兒,可以說老爹就是道貌岸然胡作非為呀!這可完全刷新了他的認知。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老爹怎麽會是這樣一個人?他又想到了剛才李逵的那些話,特別是那句:“我當初敬你是個不貪色欲的好漢,你原來是酒色之徒!殺了閻婆惜便是小樣,去東京養那李師師便是大樣!”
這句話像冬天裏突然的暴雷一樣在大龍的頭上炸響。他終於知道了,當初殺自己親娘的就是他宋江,而絕非宋江口中的官軍。好,你宋江原來竟然如此虛偽,如此會編故事,如此會偽裝!原來你宋江是這麽個東西,你還整天道貌岸然,一天到晚仁義道德,還是啥天下聞名的英雄好漢,天下好漢簡直都瞎了眼!梁山上一百多個將領,幾萬弟兄都瞎了眼。所幸我娘沒被殺死,多虧娘命大!可惜的是,後來還是死在了你宋江的威勢之下。由此,大龍心裏這顆仇恨的種子,是深深地埋下了。他咬著牙,已經受不了心上的折磨,隻想盡快躲開這個令他冒火令他快要發狂的地方。一時間又怕別人看見他,還怕人家知道他的老爹竟是這麽個人物,隻想快快離開,可是他拔不動腿,兩腿又酸又軟,幾乎要坐在地上了。
就在這時,大龍又聽到宋江說:“你跟小乙就是燕青)一起回來的,你問小乙了嗎?我為何要去找那李師師?那李師師是什麽人物你知道嗎?那是皇上的人,我們通過她才能見到皇上,找不到皇上,我們梁山的大計該當如何?憑著你,你能懂得?你能明白?燕青你說,是不是這情況?”
燕青一攤雙手,一臉無奈地說:“哦是啊,李師師的事我最清楚也最明白,可是鐵牛兄弟壓根沒問我呀,我也不知道他對這事有看法,他一直就沒問我,隻見他在那裏折騰,我二人出城後,他在東京城外客店裏又要去劈門,被我一跤攧翻才拖出來。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回來的。”
宋江又問:“那麽,這劉太公的女兒又是怎麽回事啊?這事你該知道吧?”
燕青的臉色變成了無奈加無辜,說:“哦,我們倆讓官軍追趕得跑錯了方向,跑到咱梁山西北去了,正好路過劉家莊,在莊主劉太公家吃飯的時候,劉太公說,有人前一天晚上把他的獨生女兒搶走了,他就這一個女兒。鐵牛兄弟愛打抱不平也愛伸張正義,立馬就問他是誰搶去的。那劉太公就說是都頭領您帶著兩個白麵小生搶去的。鐵牛兄弟一聽,也不問青紅皂白,當即答應要幫人家要回女兒,就風風火火跑回來要找您算賬,讓您把人家的閨女交回去。”
眾人聽到這裏,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宋江說道:“鐵牛啊鐵牛,你簡直就榆木腦袋呀!前天夜裏我帶領二三千人,馬不停蹄從京城跑回來,再就不曾離開梁山,我去什麽劉家莊?我知道那劉家莊在哪裏?看你那樣,不信是吧?那你找找這梁山上哪裏有這個劉太公女兒。”
李逵瞪著牛眼說,“梁山這麽大,藏個女人還不容易?梁山上所有人都是你的人,都維護你,他們幫你藏起那女人來,誰能給我說?我算老幾?哼!”
宋江很是無奈地說:“好吧,好吧,要不這樣吧,咱們兩個打個賭。現在啊,我跟你一起去劉家莊,找那個劉太公,讓他認一認,搶他女兒的到底是不是我。若他指認我就是那個搶他女兒的,那沒話說,當即你就用大板斧砍了我;他若指認我不是,鐵牛你該怎麽辦?你沒上沒下沒大沒小,該當何罪?”
李逵梗著脖子斜愣著兩眼,應道:“行,若指認不是你,我便把這顆頭輸給你!”
宋江又道:“好,讓眾兄弟作個證見。”說罷,一眾人等呼呼啦啦就出了門,大龍遠遠望著他們騎上馬,直奔金沙灘而去。
此刻,大龍的心裏無比複雜,就如一團亂麻,又像一鍋漿糊。但就在這紛亂複雜的心緒中,卻有三條線最為清晰也最為突出。這第一條,就是他的老爹並不像天下人所傳頌的,也不像梁山好漢們心目中那個崇高偉岸的形象。在此之前不管大龍對宋江如何不滿意,不管他們父子之間有過多少次爭吵,也不管宋江訓斥過大龍多少次,大龍心裏的宋江依然是正人君子,是道德模範正義化身,他對宋江的不滿隻是針對宋江對他的態度。可現在,這個一直矗立在他心中的正人君子道德模範形象轟然倒塌。不管宋江和李逵剛才的爭執是圍繞什麽、也不管宋江和李逵去找那個什麽劉太公回來結果如何,宋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大龍已經有了清晰的結論。最起碼宋江去京城,特意讓燕青拉線去見那個全國頭號妓女,並且明明知道那女人是皇上的姘頭,還甘冒掉腦袋風險,讓梁山這麽多將領保護著他,去見這個大妓女,並且真的見到了,這已經是鐵打的事實。隻這一條就能看到,宋江是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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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條線,也是他耿耿於懷一直在腦子裏揮之不去的那個疑問。從他第一次上梁山,宋江在回答他關於娘親的問題時,那躲躲閃閃的眼神還有前後有些矛盾的回答,那時候大龍就已經心裏有些疑惑和不解,但是不管怎麽說,作為自己的親爹,他沒有理由懷疑。後來,大龍從武安的刑場上被救出、娘得知是宋江前來救的他們時,竟然上吊自殺了!大龍當時就感到了更大的不解。當他再問宋江的時候,宋江的回答,跟前邊略有出入,可是大龍也不得不信。現在李逵在議事堂那一番話,終於揭開了這個謎底。大龍知道了,爹就是當年殺自己親娘的凶手。倘若不是那張文元救了他們母子,他宋大龍在娘肚子裏就跟娘一起死掉了。由此他也明白了娘為何會在得知宋江去營救他時便上吊自殺的真正原因。他回想這些年的經曆,怪不得爹對他老是這麽冷冷的,這麽生硬,一直就覺得父子之間的距離是那麽的遠,父子之間似乎從來就沒有那種親密關係,有時甚至覺得像油和水或者是水火一樣難以相容。當然,現在想來,爹對雲娘的態度,也能看出些問題。
第三條線很明顯。在這件事之前,大龍跟爹就已經有了很深的矛盾,雖然不能說不可調和,可畢竟宋江對他的態度,兩次差點讓他坐了大牢,都讓他感覺到不像親爹。可他又千真萬確是宋江的親兒子,但從見到宋江的那一刻起,大龍就覺得宋江跟他不但不親,而且有很重的隔離感。盡管宋江期望大龍能繼承他的香火,能夠讓他們宋家有後,可是宋江原本就有的對他娘親的那種仇恨,讓他無論如何對這個有仇的女人生下的兒子也不能真心地親熱起來。
此時大龍就像用一隻手,從亂麻當中抽出了這三條清晰的線,在陽光下一抖擻,便看得清清楚楚了。大龍不想回辦公室,就走到被李逵砍倒的杏黃旗杆跟前,見那旗子早已被收走,隻剩下旗杆的斷茬。當他看到那旗杆斷茬的時候,竟然從心底裏生出一種莫名的快感。離開旗杆,原地轉了三圈,望著遠處茫茫的湖水,不知要去哪裏。謝小強在後邊說,“將軍啊,都頭領和花指揮主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你要是不在辦公室,他找不到你怎麽辦?”
大龍卻說:“他們現在都不在家,再說他們就算在家,我也不怕他們了。我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了,哼!”
大龍在心裏說:花榮原來跟著我爹,就是助紂為虐,是我爹的幫凶,真不是好東西,怪不得他們兩個狼狽為奸,都對我如此打壓,原來他們是一丘之貉。想到這裏,便說:“我要去看我妹妹。”
這個想法,是突然冒出來的。他之所以會冒出這個想法,是因為通過今天的事情,勾起了他對妹妹的聯想,也覺得自己的妹妹是真可憐,沒有了親娘親爹,這個跟自己同母異父的爹對他又是這樣的冷淡,若沒有他這個哥哥,妹妹定然會過的要多慘有多慘!此刻他似乎忘記了其他,就是要想去看看妹妹在那南山第三關上到底過得怎樣?那個朱仝和雷橫可是爹的死黨,他們兩個對妹妹到底怎麽樣?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啊,他還從來沒去過妹妹的軍營看過。以他現在的身份到那裏,朱仝和雷橫對他應該很客氣才是。於是,他調轉方向就往南山第三關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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