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歎了口氣。
    瞧著眼眸有些發直，甚至神情還都帶些懼怕和茫然的城陽，張楚真的很難把眼前這丫頭和那一日率兵直衝吐穀渾的城陽重合。
    那麽勇敢，卻也是那麽的踟躕。
    “這不是你的錯。”張楚搖了搖頭：“你也說了，每一例手術，師兄都親自檢查過，相信，能躺到手術台上的產婦，差不多都要被師兄最輕最輕，也得判為死刑了。”
    “城陽，不是在你手上死了五例，而是你從閻王爺上拯救了十五例。”
    “所以，不要自責，也不用自責。”
    “你，真的已經很厲害了！”
    張楚輕聲安慰道。
    城陽抬起了頭，認真的望著張楚：“小師叔，真的是這樣嗎？”
    “我張楚，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手術是做不完的，讓自己保持良好的狀態，也是提高手術成功率的關鍵。”
    “不用想那麽多，我知道，每一台手術你都是盡力了的，隻要盡力，便再不用有任何彷徨和懷疑。”
    張楚跳下了馬車，牽著韁繩，把馬車掉過來頭。
    “對了，走的時候，房姨娘說的那話，什麽意思？”
    “她給你說了什麽事？”
    張楚好奇。
    聞言，城陽臉頰又是一紅，搶過來張楚手裏的韁繩，用力的抖了下，駿馬前行間，城陽攏了下青絲：“不告訴你。”
    “走啦。”
    “駕！”
    張楚望著漸漸消失的馬車背影，輕輕一笑，收回目光，直接跳上了旁邊的馬車，衝眾人道：“還愣著幹什麽？”
    “走！”
    “神仙裏！”
    四架馬車，迎著冬風，乘風破浪。
    再一次行駛在通往神仙裏的道路上，張楚心中還真有些感慨。
    特別是當行至潏水的時候，那一排懸掛各種鮮豔彩條，並且在風中好似精靈舞蹈般飄揚的美景，讓張楚都忍不住讓駕車的薛仁貴放慢了速度。
    冬天到了。
    神仙裏又迎來了熱潮。
    而隨著上一年神仙裏的火爆，今年神仙裏壓根都用不著宣傳了，這潏水橋上的車馬，已是無比忙碌。
    再加上神仙裏聯賽的確定，劍閣的落成，還有更加完善的設施基礎，今年神仙裏遊客的吞吐量足足擴大了去年的三倍左右。
    即便如此，似乎神仙裏也無法容納那麽多長安百姓，以至於光在潏水河畔看鴨子玩耍的長安百姓，似乎就比潏水河畔兩側的鴨子數量多了。
    神仙裏的鴨子已不是春天時，一眼望去全是毛茸茸的鴨崽了。
    老鴨，壯鴨，年輕鴨，自然也少不了鴨崽·······
    顯然，在這一年裏，這裏已經成為無比成熟的飼養基地了。
    甚至不少分開的格子單元中，神仙裏大食堂已經派人前來抓鴨備貨了。
    “這麽多鴨子·······”
    “乖乖，算算差不多得有二十多萬隻吧。”
    溫破賊簡單計算後，心裏得出一個恐怖的數字。
    張楚輕笑一聲：“還不夠，今年長安消耗的鴨子數量，算算估計得有五十多萬！”
    “我聽吳娘說，在藍田，渭南這些縣，都出現了不少養鴨大戶，他們和神仙裏大食堂簽訂了協議，鴨子已成為京兆府百姓缺不了的美味了。”
    “破賊，仁貴，這烤鴨還都沒嚐過吧？”
    “今天，敞開了肚皮！”
    張楚拍了拍薛仁貴的肚子，笑著打趣道。
    “反正我今天是不打算走了。”短短一句話，溫破賊就已是不知咽了多少次口水。
    眾人皆是大笑。
    走過潏水橋，馬車的速度並沒有加快，張楚望著那已經重新翻耕過，早早的做好了明年春耕準備的田地，神情也難掩些許激動。
    今年神仙裏，毫無疑問的獲得了大豐收。
    就在眼前這片自己親自開墾出來的土地上。
    真真切切的創造了奇跡。
    盡管，這個奇跡自己沒有親眼見證，但，它就是從這片土地上生長，發芽，然後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世人的眼中。
    從這裏望去，憶苦思甜教育基地的輪廓，多多少少是能瞧見的。
    現在去這裏的遊客雖說已是比不上春夏時，紅薯，土豆，棉花，辣椒等等莊稼茁壯成長，鬱鬱蔥蔥的時候。
    但，同樣是聽吳娘介紹，這基地裏已懸掛上了刑部侍郎閻立本所創作的一係列畫卷。
    這畫卷從播種，生長，再到豐收時的過程，全部都記錄了下來。
    把今年的奇跡，真切的保存下來，以供遠道而來的遊客觀看，欣賞。
    畢竟，無法能親眼在秋時親臨現場觀看收獲的百姓，終歸是多的。
    他們把寶貴的時間擠出來，並且奔赴此地隻為了瞻仰欣賞，誰忍心讓他們遺憾而歸？
    這個年頭，趕路的難處和痛苦，每個百姓心裏都清楚。
    有了這幅長畫卷，足可彌補憶苦思甜教育基地的空白了。
    春時，可於走廊上欣賞莊稼發芽時的噴薄和旺盛。
    夏時，可於基地前吹著風，嗅著空氣中那彌漫的獨屬於莊稼的香味，並且欣賞那大片大片無窮田野間莊稼隨風波濤般的起伏和歡呼。
    秋時，可親眼見證莊稼豐收時的喜悅和奇跡在這裏出現時的激動和澎湃。
    而冬時，便是可於基地內，欣賞長卷，就算麵對如此空曠的田野，可依舊能讓自己仿佛深陷其中，感受著這從播種到收獲時的壯闊波瀾，並且更直觀的感受那土地下所醞釀的旺盛生命力。
    “走吧，去看看。”張楚吩咐。
    這一年，自己得到了很多，可也錯過了很多。
    這片土地的豐收，無疑便是最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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