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秦二哥，咋啦咋啦？怎麽陛下突然要調動十六衛？”
    “別說了，快，前往曲江坊，保護陛下！”
    “啥？陛下在曲江坊？那邊那是······”
    “曲江坊走水了，該死的，蔓延的似乎有點控製不住了，快，絕對不能讓陛下有任何閃失！”
    “太呐，怎麽會這樣？第一眼我還以為是做夢，有仙人從東南而來接我呐，沒成想是走水了。”
    “·········”
    程咬金，秦瓊，尉遲敬德這些坐鎮長安的軍事主將先行被驚動。
    而緊接著，便是房玄齡，魏征，王珪，高士廉，長孫無忌這些文臣。
    盡管他們調不動一個人，但現在陛下都已親赴曲江坊，他們自然要去陪伴。
    曲江坊的形勢，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更慘烈些。
    即便是李承乾，望見眼前這一幕的時候，猩紅火焰所映襯的橘紅臉頰，都變得蒼白無比。
    他原本是想著，把棉紡織作坊，不知不覺的給一把火燒毀，以無頭之賬應對京兆府和北山縣的苦苦相逼。
    不得不說，他們的目的達成了，甚至於比他們之前所預想的還要徹底。
    但是，冬季的曲江坊，不說尚且有些微微濕潤的地麵，那圍著曲江池一周，密密麻麻的柳樹，讓這裏的火勢完全不受控製的暴漲，引燃。
    冬季的柳樹盡管孕育著新綠，可外表多是有些枯枝，並未樹根處，除了表麵有些濕潤結霜外，下麵所堆積的落葉，卻也都是很好的助燃物。
    火勢，已從剛開始的棉紡織作坊，燃燒到了附近的柳樹上，而且火勢之大，看樣子想要把整個曲江坊給焚毀殆盡！
    毫無疑問，若是眼睜睜看著火勢順著曲江池周圍的柳樹燃燒下去，用不了多久，便會影響到對麵的曲江碼頭，那裏一艘艘停泊的木船，一個個已在冬天堆積充實的倉庫·······
    同時，又因為地麵上的悶濕，讓曲江坊原本衝天的火勢，開始冒出來濃濃的白色煙霧。
    整個曲江坊，都危在旦夕。
    這濃濃煙霧無疑讓本就棘手的救火，變得更是困難。
    人，壓根衝不進去了。
    那濃鬱的煙霧，輕而易舉就能把人給嗆死在裏麵。
    如此情急之下，李世民當機立斷，讓柴燒組織人手，撲向還沒有蔓延的柳樹前，不惜一切代價，清理出一個空白的隔火帶。
    然後，等著這場大火，自己熄滅。
    這已經不是當前大唐有能力撲滅的火災了，已是可以用天災來形容。
    柴紹立馬帶著京兆府將士衝了下去，與此同時，程咬金，尉遲敬德，秦瓊這些十六衛軍事主管也都帶著人馬衝了過來，了解了李世民的詔令下，二話不說，開始前去清理。
    現在想要控製當前的態勢，也隻有這一個法子，也隻能這麽做了。
    周圍之人，吼叫著衝向了大火。
    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征，高士廉他們也都已是沉默著，站在了李世民身後，同時身後的官員，越來越多。
    濃濃白霧，滾滾火焰·······
    可他們周圍，卻好似冰窟，除了沉默，也隻有沉默。
    李承乾的喉嚨已經幹涸的有點刺痛了。
    甚至於，連吞咽口唾沫的能力都沒了，因為他的嘴巴裏，已不分泌唾沫了，似乎，全都幹了。
    這樣的情況，讓他心裏有些恐懼，但，他卻也很明白，事情既然都到了這一步，自己除了咬著牙硬撐，也得撐下去。
    “殿下，殿下·······”
    這個時候，前麵的護衛一陣騷動，有聲音響起：“閃開，閃開，我要見殿下！”
    “殿下，是臣，張玄素！！！”
    李承乾眉角一顫，心中微慌，剛要說些什麽，李世民便已開口了。
    “讓他進來！”
    護衛打開。
    張玄素敝履襤褸，甚至連人樣似乎都看不出來，他的臉，已被煙灰熏得黢黑，身上的衣物更是幾乎被燒的幹淨，甚至大腿上，後背處，隱隱的還有些許燒焦的味道。
    發冠，早就沒了，頭發也已變得卷曲淩亂，相比於之前，短了很多。
    噗通······
    張玄素直接癱瘓在了地上，嚎啕大哭：“罪臣張玄素，見過殿下，拜見陛下！！！”
    “嘶·······”李承乾心裏倒吸了口涼氣，聲音隱隱中帶著抽動喝問道：“張玄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玄素的腦袋依舊是抵著地麵，隻是渾身都在哭泣中抽搐：“不知道，不知道，罪臣不知道啊。”
    “罪臣當時正在巡檢各處，那火，突然就冒出來了，而且速度之快，壓根不留給人任何反應的時間，當罪臣反應過來的時候，火龍便是已撲了過來。”
    “很多織工，官吏，仆從都已是被火勢吞噬，罪臣想要救人，可來不及，完全來不及了啊。”
    “所有人都在逃，所有人都在跑，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所有人······所有人都········”
    “罪臣無能，罪臣阻止不了織工他們衝向曲江池，也阻止不了他們抱團取暖，然後······然後·······”
    “曲江池的冰層，裂開了，粉碎了，逃到曲江池上的人，全都落水，爬上來的，十不存一！”
    “陛下，殿下，罪臣無能啊，罪臣無能，救不了他們，救不了他們！！！”
    張玄素哭喊，聲淚俱下，撕心裂肺。
    今夜，他估計永遠都不會忘記。
    在恐怖的火勢下，百姓是多麽的無助和弱小，那一個個數百人連接起來的一個個作坊，說塌就塌，說沒就沒，裏麵的人，若是運氣好能跑出來，可若是運氣差，頃刻間就變成火球了。
    隻是，老太爺不會幫一個人兩次，運氣好逃出來的眾人，最後卻在火災中，被活活淹死。
    這樣的黑色幽默，這樣的巨大悲劇，張玄素可以說是親眼見證，卻一點挽救的法子都沒有。
    最後他能做的，也不過隻是衝入火場，連拉帶拽的搶救回來幾個人罷了，若是說的更準確些，多都是搶救的屍體！
    李承乾死死盯著張玄素，突然，哀嚎一聲，同樣的撕心裂肺，動徹雲霄，瞪大了眼珠子隻是盯著火焰數息的時間，便已是雙眸通紅，淚流直下。
    他撲向了張玄素。
    “孤把這裏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對待孤的。”
    “你還我百姓，還我百姓，還我百姓·······”
    李承乾奮力捶著張玄素，聲音沙啞，情緒激動萬分。
    毫無疑問，這個時候的張玄素，是最好的背鍋人。
    同樣，自己讓他進入東宮，不就是留著他背鍋的嗎？這個時候不用，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