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陛下！”
    李靖上前一步，伸出手，好讓李世民能抓住自己的胳膊。
    李世民深吸口氣。
    他有些發散的瞳孔，再一次的重新聚焦，抬頭，望了眼李靖，狠狠抿了下幹裂的嘴唇。
    “太嶽，何在？”
    李靖立馬道：“陛下，老臣進宮之前，太嶽正在宅子裏飲酒！”
    “朕要見他！”李世民吐出這四個字後，便是邁步往前，眸中急迫炸裂。
    連魚龍服，都已是顧不上更換了。
    李靖急忙追了上去。
    左丘，李君羨隨於左右。
    步伐匆匆。
    秦川府。
    馬車還都沒有停穩，張楚便直接跳了下來，撩起長袍，直奔後堂。
    後堂裏人來人往。
    大花，二花，三花她們端著一盆盆的熱水，不斷出入，每一次伴隨著的，還有一股很是濃鬱的惡臭。
    不過，堂前院子裏，城陽不知什麽時候已到，靜坐在石桌前，飲著茶，吃著點心，臉色輕鬆。
    “城陽，怎麽回事？”
    “他們三個人，傷得重不重？”
    張楚直接詢問。
    公孫幽離和吳娘也都是一路小跑，微微有些喘息的，緊張的盯著城陽。
    城陽撇撇嘴，朝著堂中揚了揚下巴：“師叔，你自己進去瞧瞧就知道了。”
    張楚大踏步衝了進去。
    “公主殿下，三位郎君已經醒了嗎？”吳娘搓著手，她不放心道：“真的沒有什麽事嗎？他們三人可是齊齊昏在了門口的啊。”
    城陽不聽這話還好，一聽便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吳娘，放心吧，這會他們應該都醒了，受沒受傷，進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吳娘聽到這話，有些不解，同時也更是好奇。
    畢竟先前，李泰，裴行儉和孔惠元躺在門口，昏迷不醒不說，每個人身上還都糊著一層·······極難聞的粘稠東西。
    情急之下，吳娘先讓人把他們抬進去，然後讓大花去尋城陽來，自己便著急忙慌的去尋侯爺········
    現在這情況·······
    吳娘大腦有些淩亂的，也趕忙跟著走了進去，總之不管什麽情況，看一眼總能清楚。
    堂內，三個木桶，嫋嫋蒸著白霧。
    李泰，裴行儉和孔惠元則是恨不得把腦袋也塞進水桶裏。
    而當張楚瞥了眼旁邊剛更換的水桶後，便已是徹底明了這三個人做什麽了。
    不免的，張楚臉上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們三個，真是好大的膽子。”
    “沒把你們炸死，還算是好的了！”
    張楚翻了個白眼：“吳娘，把後麵的窗戶打開。”
    “侯爺，穿堂風是不是有些太涼？”吳娘有些猶豫的同時，也著實重重鬆了口氣，看樣子，三位郎君應是沒有什麽大礙了。
    “吳娘，快打開吧。”李泰發出了哀求：“這味道，本王這輩子都不想再聞見了。”
    “師父·······”
    “我們錯了。”
    李泰弱弱的望著張楚。
    “這事，是我提議的，你要罰，就罰弟子吧，和兩位師弟，沒有任何關係。”
    “師兄！”裴行儉哀嚎一聲：“師父，去炸茅廁，是我的提議，師兄和師弟，都是受了弟子的無妄之災，當時師兄已經站到了我和師弟身前，絕對不能再讓師兄過多承擔責任了，還請師父懲處弟子！”
    “行儉，閉嘴！”李泰大吼，也不知道是水太熱，還是說情緒有點激動，臉頰都紅的厲害。
    “師父，那個茅廁是弟子找到的。”孔惠元耷拉著眉毛：“而且，家裏的鞭炮也是我從倉庫裏偷出去的，要懲罰，弟子首當其衝。”
    “惠元，這事和你沒關係。”李泰激動：“畢竟，這一切都是我這個當大師兄的在後麵指揮，提出來仿製煙花這個主意的，也是我。”
    “師父，弟子錯了。”
    “請師傅懲處！”
    說到這裏，這事的經過，在張楚的腦海中，已是呼之欲出了。
    這三人定是見了上元夜的煙花，從中受到啟發，然後偷拿了些鞭炮，自己研究了研究，便按照最基本的火藥配方搞出來了劣質品。
    手裏有了這玩意，正是貪玩年紀的三個人，自是忍不住。
    就像是後世的小孩子，每逢過年時，都喜歡聚集在一起， 買點炮仗一類的東西，這邊炸炸，那邊甩甩，而幾乎所有人都幹過的一件事，就是，炸屎·······
    咳咳咳······
    這和時代沒有關係，這和人有關係。
    不管是現在的人，還是說千百年後的人，大家都是人，自然，都喜歡玩一些刺激的，隻是不巧，他們三個尋了個旱廁，卻不懂得沼氣這東西的存在。
    所以，當一個煙花丟進去·······
    好一個‘天女散花’。
    然後，估摸著就是眼前這個情況了。
    三人能相互攙扶著走到府門前，也已是很了不得的事了，至於在府門前是假裝昏倒，還是真的被嚇到或者說被薰的昏迷，都已是無所謂了。
    少年人嘛，要麵子，可是今天卻被粑粑糊了一身，裝死是一個很不錯的逃避手段。
    “行了行了，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張楚揮揮手：“不過，下次可不要再這樣了。”
    “這一次，還算你們運氣好，若是距離近了，說不準你們的小命真的會出現意外。”
    “師父，我發誓，絕對沒有下一次了。”李泰眼眸中皆是恐懼，好像當時的一幕再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再換桶水吧。”
    “大花，去，多尋些花瓣來，今天下午，就在水桶裏泡著吧。”
    張楚轉身走出了大堂，自己一直在這裏站著，著實是有些太過於傷三人的自尊心了。
    這種事，得讓他們自己慢慢消化。
    吳娘長長的鬆了口氣，看來，三位郎君是真的沒事了，至於原因麽，她沒有張楚這樣的經曆和見識，無法徹底腦補，不過，心裏多少也明白些。
    畢竟那臭哄的味道，瞞不過人。
    再給三人換了桶水，大堂的門，便被關上了。
    大堂中，三個人總算能從水桶裏冒出來痛快的喘口氣了。
    李泰的後腦勺墊在水桶邊緣，呆呆望著屋頂，整個人都像是傻了一樣。
    “師兄，我嘴裏，還有點苦。”孔惠元抿了下嘴唇。
    “我也苦！忍著，師弟，這事誰都別告訴，就咱們三個人知道就行了。”裴行儉有氣無力。
    “當時怎麽回事？”李泰倒是沒有理會這事，他朝外吐了口唾沫，自顧道：“咱們的煙花，就那麽大點勁，連師父製的鞭炮都比不上，可怎麽丟到茅坑裏，就······就有那麽大的勁？”
    李泰現在想起來，還都感覺不可思議。
    那茅坑是他們在城外尋得，應是一個村子的人都在那裏解決，不過，茅坑並算大，更何況他們手裏的煙花彈，連塊瓦礫都炸不爛，威力真的很小！但，放到茅坑裏去，效果卻·······
    那時，李泰都以為世界末日了。
    直接出現了一個大坑不說，那爆炸的動靜，更是前所未見。
    裴行儉和孔惠元沒有回答。
    李泰也沒有再出聲。
    三個人，默默的修補著今日所遭遇的一生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