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武衛大營。
    程咬金望著張楚離去的背影，久久不動。
    錢無畏站在一側，猶豫了下，可還是問詢道：“程公，你真的答應秦川侯，放任蘇將軍離去嗎？”
    “護農衛太小了，蘇將軍······”
    程咬金揮揮手，直接打斷了錢無畏的話。
    他走向了 營寨城牆，這一次，目光落在了東方，隻是，護農衛回來已是有些時間了，甚至自己和太嶽都對飲了一番，可到現在，還都看不見左武衛將士的影子。
    “小，從來不是問題。”
    “當初，老夫剛剛投戎的時候，才幾個人？和秦二哥他們在一起，落草為寇，都隻覺得日子快活的厲害。”
    “更何況，定方要的也不是高官厚祿，他隻是想要一方能發揮的舞台罷了。”
    “這幾年，他在左武衛，並不太開心，老夫能看得出來，沒辦法啊，就算老夫想要幫一幫，也不知該怎麽幫，畢竟，一些事，老夫也不能做主，做主的是兵部，是三台，是陛下。”
    “現在，他有了自己的選擇，老夫為他感到高興，太嶽能為護農衛尋到一個靠譜的將軍，老夫也為太嶽感到高興，兩全其美的法子，老夫怎能不答應呐？”
    “不過，共事了那麽久，定方突然就要走了，老夫心裏還真有些不舍。”
    程咬金長吐了口氣，笑著說道。
    錢無畏想想，確實是程公所說的這個理，對於蘇定方，他心裏也是欽佩的。
    平日，左武衛中，他們這些年輕將領，除了對程公服氣外，再就是蘇將軍了。
    現在蘇將軍有了自己真正的選擇，護農衛，似乎也不錯。
    “也是，瞧瞧護農衛，嘿，這下子，咱們七衛，怕是都要成為長安的笑話了。”錢無畏很是無奈，攥著拳頭，狠狠在柵欄上砸了一拳。
    程咬金瞪了下眼珠子：“笑話？誰笑話，誰去和護農衛比一比，還笑話，他們還有臉笑話？這麽多年，連咱左武衛都超不過，他們有個屁臉能笑話！”
    “與其笑話，不如想想，怎麽把這個丟的臉給再找回來吧。”
    “真以為，隻是咱們七衛丟臉？丟臉的是整個十六衛！”
    “現在或許還能欺負欺負護農衛，若是再給他們些時間，恐怕想欺負，都沒有法子了。”
    程咬金說這話的時候，眉頭緊蹙，雙眸幽幽閃爍著些許狡黠之光。
    在這件事上，沒有什麽好說的，左武衛丟的臉，十六衛丟的臉，必須要奪回來，至於和張小子的關係好，和這事並沒有什麽聯係，這是一碼歸一碼的兩碼事。
    衛軍爭奪，主將熟悉又如何？自己和秦二哥熟悉吧，和老黑關係夠鐵吧，可那一次奪起來，不是臉紅脖子粗？不是專挑陰險的地方招呼？
    “不行，我得去一趟左武衛，和秦二哥好好定個計策。”
    陳咬金一拍腦門，忙不迭的匆匆跑下了營寨。
    錢無畏瞧著自家像是一個老小子般的大將軍，搓了搓臉，話雖是這麽說，可十六衛聯合起來，欺負一個剛剛成立頂天三個月的小苗苗，就算是贏了，也不光彩吧。
    但，不論怎麽說，贏了就是贏了。
    錢無畏撓撓頭：“看來我的臉皮功夫，還不到家，公爺之前說的對，軍中之事，要臉幹啥？不能吃不能穿的，趁人病要人命，才是真的賺大了。”
    “嘿，秦川侯，這次被我們十六衛盯上了，後麵沒你們的好日子過。”
    錢無畏笑的很猥瑣。
    不得不說，以大欺小，這心裏啊，還真得勁，因為不用擔心會輸。
    咳咳，當然，這一場奔襲，隻是意外，畢竟奔襲看的是自己的能力，十六衛就算是有勁，也用不到一起去，可在其他項目上，就不一樣了。
    當程咬金再從左武衛回來的時候，十六衛已是全都知道了此事的結果。
    一個個自是震怒。
    領軍衛，千牛衛，金吾衛都是第一時間派來了人，和左武衛等七衛打了聲招呼，結下了下一次比試中，共同對付護農衛的戰略。
    同時，程咬金回來不久，蘇定方帶著人馬，也終於趕回了營寨。
    蘇定方被程咬金喚了去，不久之後，程咬金便帶著蘇定方，前往了皇城。
    甘露殿。
    李世民望著程咬金和蘇定方，緩緩放下了手裏的文書。
    雖說，一個將領的調動，按規矩隻需要護農衛上折子，向兵部要人，然後經過三台，兵部外加吏部的審核，若是各方都無異議，便可批準，完成調動。
    但，程咬金向來喜歡事事都提前給李世民打聲招呼。
    這是在秦王府時，就養成的習慣。
    “蘇將軍，你，真的要去護農衛？”
    “你也知道，護農衛不比左武衛，而且各種軍需，不走兵部和戶部，而是司農寺自給自足。”
    “其前景，恐怕是萬萬不如左武衛的，若是你走了，下次想要再回來，可就麻煩了。”
    李世民把利弊都給蘇定方也說了一遍。
    對於蘇定方，李世民是欣賞的，可，欣賞歸欣賞，給他一個左武侯中郎將已是自己的極限，至於更多的重任交給蘇定方，便是他，也得思量。
    畢竟，各方利益都要平衡，自然，蘇定方一個沒有根腳的將領，冷落起來，沒有壓力。
    蘇定方深吸口氣，重重朝李世民再行了一禮。
    “陛下所言，末將明白。”
    “可，秦川侯的一句，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讓末將這心，在左武衛，安穩不下來了。
    “或許，護農衛小是小些，但，熱鬧。”
    李世民提了下眉角，細細琢磨著這兩句詩：“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即便是他，重複一遍後，頭皮微微酥麻，眼前，似乎也回到了曾經征戰時的歲月。
    沉默片刻後，李世民拿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才道：“這小子又作詩了？”
    “陛下，這小子是在潼關前為蘇將軍，寫下的這首詩。”程咬金嘿了一聲：“其實剛開始，臣也想著勸勸蘇將軍，可是，當蘇將軍吟出這首詩後，臣就二話不說，帶著他來見陛下了。”
    “蘇將軍，給陛下，也吟誦一遍吧。”
    程咬金長歎道：“不得不說，這小子這一手文采，是真的沒有人能頂得住！”
    蘇定方當即抱拳，聲音有些嘶啞的把這首詩，再吟誦一遍。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兵。
    .........
    可憐白發生。
    當聲音落下，李世民瞳孔微散，整個甘露殿，都徹底寂靜了下來。
    即便是他，此刻，心神俱震。
    可憐白發生。
    他的目光，落在程咬金，同時也落在了蘇定方的耳鬢上。
    斑斑駁駁。
    白發已生。
    好一陣子，李世民閉上了眼眸：“朕，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