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旭日東升。
    離去的時候，太陽已是要轉到了西方。
    張楚雙手抄在袖子裏，和李世民，長孫皇後順著人流，緩緩走出了大門。
    喧囂了一天的醫院，這會也終於開始安靜下來，多數百姓同樣的都是朝外走，而不是往裏進了。
    大家都是手裏提著藥，臉上帶著鬆了口氣的喜悅。
    “這麽多百姓，以往哪裏能看得起病？”
    “若不是大唐民學醫院的建立，真不知有多少百姓，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到底如何。”
    李世民輕聲道。
    張楚望著天邊好似龍虎變換的橘紅雲彩，恭敬回道：“可即便如此，其實到目前為止，大多數病，咱們還是束手無策，能所做的，便是讓病人舒服些，稍稍緩解下身上的疼痛，至於治愈，還是要看自己身子裏的機能發揮出來的作用。”
    “不過，可喜的是，咱們走到了正路上。”
    “更起碼，在大唐醫院，不會出現坑害百姓的事。”
    “其實，這是最關鍵的，多少百姓，因為生病而被人騙的傾家蕩產？”
    “以至於最後，孩子的孝心卻變成了催命的由頭，就算是在長安城中，也不知有多少坑蒙拐騙的醫者。”
    “醫工監的出現，能讓這種情況變好很多很多。”
    “接下來，等到大唐醫院平穩後，孫老神仙和何興友，將會對天下醫者，進行一次考試。”
    “當然，這種考試不是強製的，但，隻要通過了，就會發放大唐醫工監所修訂的醫者證，並且編入醫工監的醫者錄。”
    “以大唐醫院的影響力，還有孫老神仙他們的影響力，再加上官府的推廣，很快天下百姓就會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一個醫者的好壞，有沒有醫工監證不是唯一的證明，但，隻要有醫工監證的醫者，絕對不是坑害百姓的醫者。”
    “這就夠了。”
    “到時候，百姓會自發的擁戴這些通過了醫工監考試的醫者，如此，便會倒逼著那些有本事的醫者，來參加考試，而沒有本領，平日隻是坑蒙拐騙的醫者，雖說會攻擊遍地醫工監考證。”
    “但，大體上，會出現良幣驅除劣幣的事，如此，咱們大唐的醫者體係，便算是真正的建立起來了。”
    “盡管粗糙，可陛下，咱們還有時間，任何事情的出現，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隻要能走在正確的方向上，就算是再遠，也不覺得累了，不覺得遠了。”
    張楚說著，扭頭看了眼黃昏餘輝下的大唐醫院。
    門口，所懸掛的四塊白底黑字的牌子，讓人由衷的感受到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
    大唐民學附屬第一醫院。
    大唐太醫署合作研究醫院。
    大唐醫工監重點合作醫院。
    大唐民學醫科聯合辦學中心。
    這四塊牌子，是在醫工監的事落定之後，張楚命人加急製作的。
    他喜歡這種感覺，盡管不是如同牌匾般那樣的宏偉，但，四塊牌子，卻真實見證了自己在大唐所走過的路。
    李世民同樣的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子，和張楚一同欣賞著眼前的景色。
    他也有些看不夠。
    “比試一事，太嶽，護農衛要好好準備了。”
    “方式，已經確定，到時候你們········”
    李世民想要說些什麽，不過，張楚卻打斷了李世民的話。
    “陛下，臣和護農衛，一直準備著。”
    李世民看了眼張楚，笑了，點點頭：“好，那朕就放心了。”
    說罷，李世民拍了拍張楚的肩膀。
    “這事，朕和藥師，能幫你們的，也隻有這點了。”
    “贏不贏，不是關鍵，讓所有人都瞧瞧護農衛的風采，才是這一場比試，你們護農衛最該做的。”
    “打鐵需要自身硬，隻要護農衛拿出來讓人佩服的本領，後麵的一些事，就好做了。”
    “臣，定不會辜負陛下期望！”張楚抱拳。
    李世民走了，帶著長孫皇後一同登上了馬車。
    張楚目送馬車的背影消失，才踩著鼓點，走回了永崇坊。
    城陽回到皇城的時候，已是繁星滿天。
    不過，她沒有回自己的宮殿，而是來了長樂宮。
    今日，張楚教給她們側切的畫麵，還一直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所以想找長樂安慰安慰。
    長樂胖了些。
    盡管距離珠圓玉潤還有些距離，但，和從長樂郡回來時，那瘦弱的身材已是有不小的差別。
    更顯得大氣，更顯得端莊，更顯得雍容華貴，慵懶的躺在錦榻中，一手撐著額頭，聽著城陽噘著嘴在那裏描述，臉上的笑意更濃。
    “這有什麽？”最終長樂坐正了身子，給城陽斟了杯茶：“如侯爺現在的身份，家裏早就該有一群鶯鶯燕燕了，最不濟，也該於平康坊中醉生夢死，可到現在，侯爺做什麽事了？”
    “更別說，這是侯爺在教給你們學問呐。”
    “城陽，好好學，慢慢學。”
    “不要辜負了侯爺對你的期望。”
    “呶，嚐嚐，這是秦川府剛送來的清茶，好像說叫什麽南山霧。”
    “別說，乍一口，不咋樣，可越品，越有滋味。”
    城陽端起來，小小呷了一口，秀眉微蹙，這味道·······倒是奇特。
    長樂瞧著她的模樣，輕輕吐了口氣：“誰能想到，這終南山裏，常見的一些芽葉，經過炮製，經過晾曬，能有這樣的滋味？”
    “這，就是學問的力量。”
    長樂也給自己斟了一杯：“剛開始，我以為，天下最重要的是錢財，到後來，我以為是權勢，到了現在，我才明白，這天地下最重要的，是學問。”
    長樂發出了感慨。
    “你看你現在，即便是父皇和母後想要掌控你，都已是不可能了。”
    “為什麽？就是因為你這一身的學問啊。”
    “所以說啊，能有長學問的時候，就不要想其他的。”
    “不過就是側切了一個婦人嗎？”
    “沒有什麽大不了。”
    長樂搖搖頭，腦袋上隨意插著的金步瑤輕輕晃動，好看極了。
    城陽雙手捧著茶杯，想想，似乎確實是這個道理。
    自己現在能過的如此自在，就算是父皇和母後在自己麵前，自己也不會如其他皇子和公主那般惶恐，這依靠的是什麽？
    可不是公主身份，而是，自己跟著師父，跟著侯爺所學到的這一身本領。
    真算算，城陽都有些忘記了，自己在父皇和母後前緊張是什麽感覺了。
    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姐姐，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今後不論遇見什麽事，城陽，都不要拋棄自己的這一身學問，更不要放棄對學問的追求。”
    “不過，在學問之外，也要明白，這一身學問，能幫自己什麽。”
    “聽說，朝廷改製太醫署為醫工監？”
    城陽再頷首。
    “這少監的位置，得有你一個。”長樂放下了茶杯，輕聲道。
    城陽猛地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