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竹卻微微一笑，眸光澄澈“不必勞煩前輩。”
    戰魂挑了挑眉“嗯？你欲如何？”
    “秘境規則，隻容元嬰及以下修士。”
    夏若竹掌心合攏，灰白霧氣悄然沒入袖中“我若在此處修煉至化神，秘境自會把我彈出。既省力氣，又能避開外頭袁笍笙與魔尊吉槐的眼線，一舉兩得。”
    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破境化神”隻是抬手之事。
    戰魂愣了愣，隨即朗聲大笑，魂影因笑聲而碎成星點“好！以戰養戰，借秘境天規反製世人，你比我當年更有魄力！”
    笑聲漸遠，光屑化作漫天銀雨，簌簌落在夏若竹發間肩頭。
    戰魂最後的話，隨風而散
    “那便祝你破境功成，息核到手。”
    “待你斬核之日，我於時光長河，再為你擂鼓！”
    銀雨落盡，天地寂靜。
    夏若竹輕歎一聲，四下感應一番，未察覺其他異常氣息，便遁入空間。
    她準備修煉至化神再出去，想必時日不會短，但剛被拉入古戰場時，她似乎看到了林師叔。
    若她在秘境關閉之際還未出來，林師叔會很著急吧！
    夏若竹拿起傳訊令牌，試著說了句話。果然，隻聽到回聲。
    她和林師叔一同服用過命契丹，林師叔應該知道她沒死的。
    想到這，夏若竹平靜下來，盤膝坐下，指尖灰白霧氣旋轉，眉心合流印熠熠生輝。
    鳳瀾幽秘境，百年一啟，持續半月。
    秘境關閉前夜，出口處慢慢聚起人海。
    殘陽鋪在穀口，霞光被靈艦寶輦反射得五彩斑斕。
    各宗長輩懸立雲端，目光如熾，盯著那道逐漸縮小的幽藍雷眼光門。
    嗖！第一名修士踏出，衣袍整潔，臉上帶著一絲喜意，顯見收獲不凡，遙遙朝自家長老躬身施禮。
    隨後，光門吐人如瀑。
    成群者，負傷相互攙扶者，麵露狂喜手捧靈藥者，喧囂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林子禹出來時，衣飾還算整潔。
    此行，他得了不少珍稀靈植和材料，甚至還無意探到一處無人踏足的合體強者歸元處。
    那裏有一處寒潭，在寒潭內浸泡數日，林子禹體內靈力節節攀上。
    他重塑根骨後，再次修煉至金丹後期，便卡在後期遲遲無法突破元嬰。
    將寒潭水吸收，竟不知不覺突破了，還一躍攀升至元嬰後期。
    此等奇遇，卻不見林子禹有多少歡喜。
    和千衍宮長老們打過招呼後，他便掩了修為，立在千衍宮飛舟艦首，雪色長袍被晚風吹得獵獵作響。
    林子禹目不轉睛地盯著光門，神識一遍遍掃過，每一次落空，指節便因緊攥而泛白。
    一個時辰過去，出來的人已逾三百，仍沒見到夏若竹身影。
    忽然，光門踉蹌跌出一人。
    鵝黃色靈袍破裂，鬢發散亂，是袁心璐。
    她左臂齊肩而斷，也不知何故，竟沒吃回生丹長出來。
    更駭人的是神魂，眉心魂燈黯淡，顯然識海受創極重。
    林子禹眸光一緊，幾乎瞬移而下，一把扣住袁心璐右腕“若竹呢？！”
    袁心璐本就神識劇痛，被這蘊含威壓的怒喝震得口鼻再添新血，眼前發黑，語聲破碎“林子禹！你做什麽？！我怎麽知道夏若竹在哪？她不是在蝕神霧海麽？你去找她了呀？”
    “你怎麽知道她在蝕神霧海？”
    林子禹目光森冷，他想了一路，心中早有一些猜測“碧落宮聖女出行，哪次不是修士環繞？這次怎隻你一人？你在掩飾什麽？若竹落入古戰場，是不是和你有關？”
    林子禹眼尾泛紅，掌心靈力激蕩，殺意不受控製地溢出。
    袁心璐痛苦地蜷縮，卻咬牙嘶喊“我亦險些死在裏麵！你要尋她，何必衝我撒火！”
    圍攏過來的碧落宮弟子見狀，紛紛拔劍怒視“林道友，放開我師姐！”
    空氣驟然凝滯，劍拔弩張。
    就在此時，一股浩蕩威壓自天而降。
    “住手。”
    千衍宮宮主林業光踏雲而下，袖袍一拂，將林子禹震退半步，淡淡一眼，壓下所有劍拔弩張。
    另一側，碧落宮宮主袁笍笙亦攜香風降臨，抬指一點，柔和青光罩住袁心璐，替她穩住神魂。
    林業光看向袁笍笙，聲音溫潤“袁宮主，此事，你是否需給我一個交代？”
    袁笍笙鳳眸微眯，似笑非笑“林宮主，你需什麽交代？貴宗弟子若命隕於鳳瀾幽秘境，那是她力有不逮，和碧落宮有何關係？”
    林子禹上前一步，眼睛直視袁笍笙“袁宮主，若竹赤金符釘在二環，落點到蝕神霧海，很好理解。但聖女赤金符釘到了五環，卻也跑去蝕神霧海見若竹，這不荒謬嗎？”
    “聖女作何考量，才放過大好機緣不要，去那人見人厭的去處？”
    袁笍笙目光落到林子禹身上，眼中閃過一道利芒“子禹此行，看來收獲頗豐。”
    “袁宮主，我的話您還沒回答，不必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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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同我講話？你是什麽身份，膽敢質疑我？”
    威壓撲麵，林子禹的身子極速後退，下一瞬，已穩穩落在林業光身後。
    林業光語氣不鹹不淡“子禹沒身份過問，那便本宮主來問，不知袁聖女去蝕神霧海做什麽？”
    林業光話音落下，山風也似被威壓劈成兩截，穀口一時鴉雀。
    林子禹從林業光身後邁出半步，掌心一翻，點點銅芒飛起，正是他在蝕神霧海外布下的追影銅鱗。
    “諸位。”
    他聲音冷冽，卻字字清晰，“銅鱗留跡，可做憑證。”
    指訣一引，銅鱗在空中拚成一麵光幕。
    霧海殘影迅速倒退夏若竹循著雷涎金，幽紋星砂，玄霜醉星蕈三點成“開”字古篆，最後被一束灰白光柱拖入地底，畫麵到此戛然而止。
    “引她之人，先布靈植坐標，再借秘境地勢成陣。”
    林子禹抬眼，目光如針，釘在袁心璐臉上“赤金符釘五環，卻偏不走尋常路。聖女，這引她之人，是你！”
    袁心璐麵色慘白，斷臂處有冰渣簌簌而落，一時語塞。
    袁笍笙眸光微閃，輕笑一聲“僅憑一些莫須有的猜測，便定碧落宮之罪？林師侄未免太急。”
    “自然不夠。”林子禹袖袍再震，一枚拇指大的玉簡懸於空中。
    “我請袁宮主施展‘溯影回光術’，回溯蝕神霧海七日全景。隻需袁聖女一滴心頭血作引，便可知是誰采下玄霜醉星蕈，又是誰在背後做手腳，布下這請君入甕之局。”
    袁笍笙鳳目微眯，威壓暗湧“林師侄，你如此咄咄逼人，欺我碧落宮無人？”
    “溯影回光術，需心神開放，稍有抗拒便傷識海。”
    林子禹寸步不讓“但袁宮主，您是袁聖女母親，您來施展法術，想必對袁聖女無甚影響。”
    林業光一步上前，袖口翻飛，將對方威壓盡數攬下，語氣仍溫雅“若心中無愧，何妨自證？”
    局麵僵持間，林子禹忽又抬手，指向不遠處三丈高的玉碑。
    “秘境開啟前夜，有人在名額碑下了纏魂絲。”
    林子禹聲音平靜，卻如寒刃出鞘“以若竹的神識強度，赤金符明明能落至第八環，最終卻被人生生扭轉，落到第二環。此事，開啟名額碑的長老們可作證。”
    “能繞過修真大陸幾十位修為高強的長老們的探查，在名額碑上做手腳的——”
    林子禹抬眸，直視袁笍笙“袁宮主，這世上可沒幾人能做到，您是其中之一。”
    “放肆！”
    袁笍笙袖中五指握緊，麵上忽地綻出笑意，寒意逼人“林師侄好一張利口！名額碑？本宮主那夜確在穀口，隻為送小女一程。若憑‘能做到’三字便定碧落宮之罪——”
    她目光橫掃眾長老“諸位道友，誰肯服？”
    碧落宮隨行長老紛紛踏前，威壓疊起。
    袁笍笙廣袖一拂，靈雲翻滾，把袁心璐卷入其中，轉身欲走。
    “且慢。”林業光抬手，氣機如絲，瞬將穀口天地靈勢鎖住，語氣仍溫雅。
    “袁宮主，溯影之術不過一息，若碧落宮清白，何必急著離開？”
    袁笍笙背對他，聲音冷冽“林宮主，秘境將閉，各宗弟子尚需療傷。本宮沒義務在此陪小輩胡鬧。若真有實證，盡管攜眾到碧落宮來，本宮接著便是。”
    她一步踏入雲光，空間波紋欲起。
    林業光目光微沉，心中權衡，若夏若竹真陷古戰場，生死未卜，她給的瓊華焱又隻能煉製一粒延壽丹，他下一次大限也不過千年，但碧落宮這些年來，散出去的延壽丹卻源源不斷！
    正欲開口緩和，耳中忽傳來林子禹的聲音“叔父，一株瓊華焱株，可得延壽丹三粒，足擋三千年。”
    林業光眸底精芒一閃，寬袖負後，傳音回道“當真？”
    “絕不虛言。”林子禹垂眸“若竹落入古戰場之事，與碧落宮絕對脫不了幹係，今日踏出穀口，他日再尋，便難如登天了。”
    叔侄二人對視一眼，林業光心中已定，朗聲一笑“袁宮主既不願自證，可以。但名額碑上的纏魂絲，總該給天下一個說法。”
    他抬掌，靈力灌注玉碑，碑上一縷縷暗紅紋路瞬間亮起，化作絲絲煙絲，徑直飄向袁笍笙袖口！
    眾目睽睽之下，煙絲與袁笍笙袖中暗紅靈力同源共鳴，發出“嗤”一聲輕響。
    碧落宮眾長老麵色齊變。
    袁笍笙眸底寒光一閃，廣袖輕振，震散那縷煙絲，嗤笑一聲“林宮主好手段，憑一絲殘氣就想釘死本宮？”
    她踏前半步，聲音陡然拔高，回蕩穀口“本宮早聽聞名額碑遭人暗手，那夜前來查看，留些氣息有何稀奇？”
    “袁宮主看來是不肯認賬了？”
    “本宮未做過的事本宮如何認？”
    袁笍笙倏地一笑，掃過四處看過來的目光“諸位都是修行萬年的明白人，登天大道受阻，我等若不能成功升仙，若幹年之後，隻餘一抷黃土！諸位不多想想如何延續壽命之事，卻在此處，為千衍宮一名無關緊要弟子下落操心，豈不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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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穀口出現片刻死寂。
    各宗年長的修士彼此互望，眼底那點猶豫迅速放大。
    “碧落宮散出來的延壽丹，救了我派太上長老一次道基崩壞！”
    “袁宮主若真的被定罪，延壽丹恐怕會就此斷絕吧？”
    低低的議論聲像潮水，把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一點點澆滅。
    千衍宮，碧落宮之外，南辰大陸其他領隊皆沉默地移開了視線，而東西北辰大陸修士，則明哲保身，顯然不願趟這趟渾水。
    林業光掃過眾人，眸底微黯，心知無實證，今日恐難強留住人。
    他收起靈力，斂袖而立，語氣仍溫和，卻帶了幾分警告“袁宮主言重了。延壽之恩，各宗自會銘記，但今日之事，千衍宮自會查清楚，若日後證實，和碧落宮有關——”
    他頓了頓，聲音不高，卻傳遍穀口“宮主需給天下一個交代。”
    袁笍笙冷哼一聲，廣袖翻飛，靈雲卷起袁心璐與眾長老“那就等林宮主拿出實證來！”
    話音落處，空間波紋蕩漾，碧落宮飛舟破空而去，隻留重重質疑在穀口回蕩。
    狂風卷動殘旗，夜色降臨，秘境光門最後一絲已完全閉合，幽藍雷眼化作青煙消散，天際隻餘暮色翻湧。
    各宗相繼退去，原本喧囂的平原轉瞬隻餘一艘孤舟懸停於殘陽之下，甲板上風聲獵獵。
    林子禹立於船首，眸光沉如寒潭。
    林業光負手立於他身側，淡聲道“先回千衍宮，從長計議。”
    便令眾弟子啟舟。
    林子禹垂眸掩下失望。
    他明白叔父權衡，碧落宮握延壽丹命脈，各宗皆需苟活，無實證，誰肯撕破臉？
    可理智歸理智，胸口仍像堵了塊炭，灼得他呼吸發澀。
    幸而腕間命契丹印記青光溫潤，一縷生機遙遙相連。
    夏若竹還活著，且神魂穩固，甚至，比以往更強！
    林子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情緒，吩咐執事弟子“舟停半刻，再多守一炷香。”
    眾人退至艙口，林子禹獨立船舷，目光穿過昏暗天幕，仿佛要望穿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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