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地下城的機械鍾敲過七響，三人已站在居民區西側的巨型電梯口。青銅色的升降艙門緩緩開合，吐出一群滿身機油味的礦工，又吞入大批眼神陰鷙的冒險者。
    莫寒護著砂絨擠入電梯時，後腰突然抵上某個硬物——像是藏在風衣裏的魔導手槍。他側頭瞥向身旁的絡腮胡男人，眼裏魔力流轉，對方見狀立刻堆出諂媚的笑，指尖的匕首寒光一閃便消失在袖口。
    電梯內的空氣混著鐵鏽與汗臭，不知是誰的尾巴或許是砂絨同類）掃過聖依諾手背。當數字屏從“17”跳向“23”時，某個穿皮質夾克的女人突然撞向砂絨，卻被莫寒橫臂攔下。女人開口辱罵幾句，莫寒眉頭皺起，就用冰塊將她的嘴封上。
    女人的夥伴見狀連忙上前，可麵對冰塊束手無策，於是便將矛頭對準了莫寒。
    “魔法師了不起啊！”
    這一聲吼，讓整個電梯的人都看了過來，畢竟在這地下城裏，魔法師可是稀罕物，甚至如果不是九漓前些年開始將人送往地麵，將王國的消息帶回來，恐怕他們都忘了人類還有魔法師這一個職業。
    聖依諾略微思索就有了些許猜測，按照這裏的常識，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是魔導器所為。可他們第一時間就說莫寒是魔法師？看樣子是了解過他們的身份了。維拉德泄露的？還是別的地方？
    “魔法師確實了不起。”
    看著對麵咄咄逼人的樣子，聖依諾似笑非笑地晃了晃晶卡，工坊的標誌一閃而過。
    “比如能讓這電梯在三十秒內過載墜毀——你們想試試？”
    說完，莫寒的魔力湧出，將整個電梯籠罩，電梯裏的人見狀連忙勸說著，還有人將女子和她同夥打了一頓拉到一邊去了。見狀莫寒才收了魔力。
    金屬艙門在地下熔脈層轟然開啟，一股裹挾著硫磺氣息的熱浪撲麵而來，仿佛打開了地獄的熔爐。腳下的岩石層布滿蛛網般的裂縫，暗紅的岩漿在深不可測的地下流動，偶爾有氣泡衝破表麵，炸開的火星濺在冷卻的金屬板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遠處，一道刺目的光牆劈開濃稠的霧靄，宛如地下世界的虛假黎明——砂絨說，那便是機械絞殺場的方向。
    三人踩著發燙的岩塊前行，霧氣逐漸被熱風卷散，一座機械巨物的輪廓在岩漿火光中緩緩顯形。它形如倒扣的巨型齒輪，外牆由無數咬合的鏈條與齒輪構成，每一道縫隙都滲出猩紅的光，仿佛這頭機械巨獸的血管裏流淌著鮮血。
    當他們靠近時，地麵突然震動，絞殺場的正門如怪物張開的巨口，兩側鋸齒狀的金屬閘門緩緩升起，露出內部交錯的機械臂與燃燒的火炬。那些齒輪牆麵上布滿凹痕與鏽跡，卻在接縫處鑲嵌著發光的魔晶，如同惡魔眼中的磷火。
    “這是用曾經的戰爭機甲殘骸改造的。”
    砂絨的尾巴緊緊卷住腰間。
    “外牆的每一塊齒輪都來自戰敗的戰爭機械，鏈鋸劍能在上麵留下的痕跡，就是衡量實力的標準。”
    穿過正門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著機油味撲麵而來。
    聖依諾下意識捂住口鼻，卻見莫寒盯著牆壁上斑駁的褐色痕跡——那是長期被血液浸透的顏色，可這裏還沒到角鬥場……歡呼聲如潮水般從頭頂壓下來，他們仰頭望去，層層疊疊的觀眾席呈環形排列，每一層都擠滿了看客，手中揮舞著發光的金幣，為場中的廝殺狂呼。
    出示晶卡後，留著機械義眼的服務生領著三人穿過震顫的走廊。沿途的牆壁上嵌著無數玻璃罐，裏麵浸泡著扭曲的機械肢體，某個罐子裏甚至漂浮著一顆仍在運轉的齒輪心髒。
    “這是維拉德先生在絞殺場的房間。”
    服務生推開鍍金的橡木門。
    “你們身為他的員工，測試期間可以在這裏休息。”
    明麵上三人是來履行工作，也就是測試魔導器的。
    房門閉合的瞬間，所有喧囂都被隔絕在外。這是間穹頂狀的房間，牆壁由某種吸音金屬打造，中央擺放著鑲嵌魔晶的長沙發，地板上的魔法陣正源源不斷地輸送冷氣。砂絨的耳朵劇烈抖動，尾巴掃過柔軟的地毯：
    “原來絞殺場還有這樣的房間嗎？我以前住的是長寬各兩米的鐵盒子，牆壁上還有前房客的抓痕，而且每個月還要收不少錢……”
    聖依諾走到落地玻璃前，指尖觸碰冰涼的鏡麵。玻璃之外，下方沸騰的岩漿如紅色河流般奔湧，距離他們所在的位置不過百米之遙。更遠處，十個環形決鬥平台懸浮在岩漿上方，由鏈條與齒輪連接，此刻正各自進行著廝殺——某個平台上，持巨斧的戰士將對手劈成兩半，屍體流出的鮮血順著平台流入岩漿之中。
    “這是決鬥，參與人數十到二十人，每場戰鬥最多三人獲勝，失去戰鬥能力或者出界就算淘汰。”
    砂絨不知何時站到她身旁，聲音輕得像歎息。
    “還有一種模式，絞殺，報名百人即可開啟。勝利者隻能有一人，其餘人必須死亡才行。”
    她指向中央最大的空地，那裏的齒輪正在緩緩轉動。
    “當十個平台合並成一個戰場時，就是絞殺場開始的時候，隻有站到最後的人能活著離開。參加絞殺模式的人，要麽是欠債還不起，被強製參加。要麽是罪犯，必須參加。還有一種，是極度缺錢的人。絞殺場的勝利者，可以獲得五百金幣，外加其他參賽者身上三成的錢財。”
    莫寒的指尖劃過沙發扶手上的雕花，觸感是某種溫熱的金屬。遠處的某個平台傳來瀕死的慘叫，卻被觀眾席的歡呼聲徹底淹沒。
    聖依諾轉身時，看見砂絨正盯著自己的尾巴，指尖輕輕撫過耳尖的舊傷——那是某次絞殺戰中，對手用帶刺的鏈條撕裂的痕跡。
    “害怕嗎？”
    聖依諾輕聲問。
    砂絨抬頭，灰棕色的眼睛在魔晶燈光下泛著倔強的光：
    “以前或許怕過，不過那時的我沒有退路。”
    她摸向腰間的劍柄。
    “但現在……”
    莫寒走到兩人身旁，掌心泛起一層薄霜。他看向落地窗外的岩漿。
    “我倒想見識一下，不用魔法，我能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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