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之人的身影由於陰影的遮蔽，使人瞧不清個真切，隻有竊竊私語傳了出來。
    “灰鱗，你說祭師大人是怎麽算到被那野神昧去一枚異卵的？”
    “我說白鱗，你能不能長點腦子，咱們從那野神處取來的異卵都死絕了，你自己就沒察覺出什麽嗎？”
    “察覺什麽？”
    “我們哪次香火祭煉的異卵有激活過兩枚的嗎？”
    “有道理啊！不是！這些我都不知你為何會如此明白……”
    “朽木……”
    話說一半，隻見裴昭明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洞口，一下子便將好不容易投射進來的依稀光線遮蔽得嚴實，也是第一時間打斷這兩個侃侃而談的話癆。
    “你是誰！！”洞中二人驚覺而起，還不等有所動作，隻見裴昭明抬手一指，便隻覺得眼前一黑，化作兩隻軟腳蝦癱軟在地。
    裴昭明目力極佳，在二人倒地的瞬間便將其模樣瞧得清清楚楚。
    “鮫人？！”隻見這兩人半人半魚的模樣，正是裴昭明所熟悉的鮫人模樣，隻不過比之之前見過的湄娘醜出一個層級。
    裴昭明收回視線，轉而打量起這個不起眼的洞穴。
    洞穴幽暗幽深，其下不知綿延至何方，隻不過在洞頂倒掛著無數蜃卵，如同一串串慘白的葡萄連接著洞頂那猶如血肉密布的經脈網絡。
    但裴昭明發現這些蜃亂了無生機，隻是隨著洞外的心跳聲不斷地顫動著，收縮著，仿佛在為頭頂的經脈輸送著養分。
    “廢物利用嗎？”眼前這些蜃卵顯然就是方才這兩個話癆鮫人口中的失敗品，隻是沒想到還有這種回收利用的方式。
    看來若要把事情弄清楚，自己還得往下走一遭。
    海洞果然不出裴昭明的所料，幽深曲折到過分，這其中還有不少分岔路，若是按裴昭明的猜想，想來也是通向不同的漁村供奉祠堂。
    裴昭明尋尋覓覓彎彎繞繞許久，這才好不容易到了終點。
    隻見海洞深處，一座巨大的祭壇拔地而起，台上供奉著半具骸骨。
    那骸骨上半身保留著人形輪廓，胸骨高聳，肋骨根根分明，腰部以下卻化作魚尾，鱗片雖已脫落大半，仍能看出昔日的威嚴。
    尤為醒目的是，其額間殘留著半截虯角，斷口處參差不齊，顯然是被暴力斬下。
    裴昭明心中一動不由感慨道：“這龍族還真是萬金油的東西，也沒生殖隔離，跟什麽東西都能玩得這麽花！”
    也由不得裴昭明如此腹議，眼前這具古怪的骸骨身上透著的正是龍族的氣息，而且還是十分純正的真龍氣息。
    要知道真龍唯有天生而定，少有後天養成，單就裴昭明而言，可從未在非龍形生物身上感受到真龍氣息。
    排除他見識短淺的緣故，這也是天乾大世界乃至龍淵之地廣為人知的認知。
    隻不過從今天起曆史怕是要改寫，或許從許多年前就要改寫了。
    隻因裴昭明眼前卻是出現一具突破常規的陳年遺骸。
    非人，非魚，非龍卻又身具真龍氣息。
    這時裴昭明才注意到祭壇周圍，十二口青銅鼎環繞而立。
    鼎中黑紅色的液體翻湧不休，不時有殘缺的肢體、破碎的髒器浮出液麵，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一個披著海藻鬥篷的身影跪在祭壇前，他的臉一半是人，一半是魚，鱗片從臉頰蔓延至脖頸，張開嘴時，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
    “祭師大人，其他漁村培育的龍種已開靈識，” 那身影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是否現在激活龍骸，啟動“真龍歸位”儀式？”
    遺骸之後的石幕傳來一陣低笑，那聲音如同生鏽的齒輪轉動，令人不寒而栗。
    “急什麽？待取得最後一枚蜃卵，我們便能以其為引，用幻力籠罩整片大乾海疆。
    到那時，所有臨海之人都會心甘情願地獻上血肉，助我海族奪得陸上疆域！”
    裴昭明自認為不是什麽愚鈍之人，通過對方這三言兩語，再結合自己先前所見所聞的猜想，很容易便將事情拚湊個大概。
    所謂 “海神娶親” 果不其然就是海族的陰謀。
    對方利用人類對海神的信仰，以混血龍種為媒介，用蜃的幻力製造群體性幻覺，實則是為了血祭培育海獸大軍，妄圖登陸海疆。
    隻是裴昭明很好奇的是自己前幾日不是剛剛屠滅的一批海族，莫不是沒有打痛對方？
    還是說這海族也並非一條心的主，隻是目的相同，手段有異而已？
    更令裴昭明好奇的是一群水生的海鮮不知為何會對登陸有那麽大的執念？
    圖岸上的空氣新鮮還是景色宜人？
    想到此處，裴昭明不由抬頭看向虛空之中，口中喃喃道：“天道，這種事情你自己降個神罰不就可以，非得假我之手來做這所謂的救世主？”
    恍惚間，裴昭明的思緒卻是回到海獸襲擊烏頭漁村海神祠堂之後。
    原本對此不甚熱衷的裴昭明原本打算將這爛攤子甩給李紫薇去處理。
    畢竟這也算大乾皇朝轄下的恐怖襲擊事件，自己瞎湊合什麽勁。
    大乾皇朝也沒給我發工資補貼來著，自己回去不也還得上趕著給黑甲衛交稅金。
    就在裴昭明出言退去之際，他周圍的空間突然陷入停滯之中，眾人表情依舊，周圍煙塵凝固。
    “這是……時間停滯？”
    還不等裴昭明細究原因，一道恢弘如萬鈞雷霆的意識突然從天而降。
    那意識並非通過聽覺傳遞，而是直接在他識海深處炸響，卻又帶著奇異的溫和，仿佛天地初開時的第一縷晨光。
    “禳災解厄，息事寧人，一筆勾銷。”
    十六字箴言如晨鍾暮鼓，在他腦海中回蕩。
    “天道要我化解這場災難？”
    他望向掌心，那裏不知何時浮現出一枚金色印記，形如太極雙魚，卻又暗含星辰軌跡，正是天道給予的 “天道權柄之印”。
    “這算蓋公章了？”
    裴昭明看著消失無蹤的印記自嘲一笑，轉而抬頭看向天空呢喃道：“也就是我，換做真身前來就不是這種態度了！”
    “隻是這一筆勾銷嘛，也不是不行！”裴昭明笑著屈指一彈，凝固的時間突然重新流動。
    再回頭，眼神之中已燃起一道火焰，嘴角揚起一抹狠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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