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洞崩塌的巨響中，龍骸眼眶裏最後一絲怨毒如燭火般熄滅。
    當龍瞳再次睜開時，眼瞳深處流轉的已不是祭師的癲狂，而是海蛇那冰冷的蛇類豎紋。
    方才還在翻滾的龍軀驟然靜止，鱗片表麵浮現出細密的環狀花紋，尾鰭分裂成蛇尾狀的倒鉤，每一道凸起的脊椎都滲出黏膩的蜃涎 。
    這一刻覬覦這道龍軀的海蛇終於成功竊取到祭師的成果，徹底複蘇成一尊非人非蛇非龍的存在。
    一如先前李紫薇所言，或許這便是真正的——蜃！
    龍威、蛇詭、蜃幻。
    一場以龍骸為繭、以祭師為餌的 “蜃龍” 轉化儀式徹底完成。
    “嘶——”
    蜃龍的嘶吼聲不再混雜龍吼，純粹如利刃刮擦岩壁，伴隨著道道幻力不知傳出多少裏開外。
    它甩動蛇尾撞開崩塌的巨石，尾尖掃過之處，岩石竟化作透明的幻象粉末。
    那些曾被祭師操控的深淵海獸群原本如盲目的浪潮般衝擊海麵，此刻卻在蜃龍的幻力籠罩下集體停滯。
    巨目裏的渾濁逐漸被豎瞳取代，像是被按下了集體篡改程序的按鈕。
    裴昭明靜靜地踩在一塊懸浮的珊瑚之上，看著海蛇所化的蜃龍用龍爪勾住為首巨獸的背甲，蛇信舔過其眼瞳。
    “原來用香火激發的幻力，比單純的蜃涎強上十倍。” 它的聲音裏帶著祭師的沙啞與蛇類的嘶嘶聲。
    “逆流海疆？海神歸位？今天便讓你們見識一下所謂的海上霸主，即便不是血統純正的龍種也能做到——”
    蜃龍突然張開蛇口，噴出大片紫霧。
    為首那隻巨獸龐大的身軀在霧中扭曲變形。
    背甲上的珊瑚樹化作燃燒的樓宇，樓宇之內的人類骸骨血肉重生，一一睜開空洞的眼睛，對著海疆所在方向伸出雙手。
    “又是幻象嗎？事已至此何必多此一舉？”裴昭明雖然不解，但是依舊未曾出手，畢竟一切均在他的掌控之內。
    隻見蜃龍的龍爪突然攥住一條巨型烏賊的觸須，幻力注入處，烏賊噴出的墨汁竟化作 “海神顯靈” 的金色詔書。
    “現在，去告訴那些愚蠢的人類吧——他們的海神，要來了。”
    海麵上，原本怯於天象的漁村百姓突然看到 “海神” 踏浪而來的幻象，紛紛跑出緊閉的房屋跪拜俯首。
    “快去迎接海神鑾駕！”嘈雜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嗓子，那群跪地俯首的漁民瘋了似地湧向海岸。
    蜃龍的蛇瞳倒映著海岸邊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些被幻力驅使的漁民正狂熱地朝著大海跑去迎接他的到來。
    “用人血為墨，以玄海為紙，本座要畫一幅前所未有的妖國藍圖。”
    蜃龍的聲音裏帶著癲狂的笑意，尾鰭翻滾之下激起無數暗流，“漁民！愚民！可笑至極——”
    見此情景，裴昭明反而戲謔一笑。
    “幻力嗎？不知比不比得過我這蓋公章的天地之力？”裴昭明的低語泯然於愈發狂暴的海水之中，卻是在瞬間激起一片金色海流。
    他的右手如探入無形的墨池，掌心向上托舉時，整片海域的水流突然逆流。
    “嫁夢！”
    隨著輕呼，裴昭明五指虛握，順勢一抓，周邊海水翻滾，空間翻麵，並呈漣漪狀向著四周激蕩而出。
    掠過蜃龍，躍出海麵，裹向人群。
    漣漪觸及漁民眉心的刹那，他們眼中的癲狂驟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迷茫過後的清明。
    有人低頭看著手中的海沙，仿佛剛從長夢中驚醒，喃喃自語：“我……我怎麽會在這裏？”
    然而詭異的是對於這一切，深諳幻象之力的蜃龍卻是對此無動於衷，甚至是一無所知，任由漁民蘇醒，任由漣漪拂過自己的龍軀。
    此刻的他依舊一副誌在必得的神態，仿佛自己的妖國屹立在即。
    “喂！我說——這八字才下了一撇，這麽著急半場開香檳？不怕夭折？”就在蜃龍誌得意滿之際，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驟然響起。
    蜃龍盤桓在的龍軀驟然繃緊，豎瞳裏的興奮被陰鷙取代。
    它望著突然顯形的裴昭明，蛇信吞吐間竟在海水中犁出淡紫色的血霧。
    “人類螻蟻也敢妄議本座……”
    話音未落，裴昭明的身後驟然凝結成萬千冰晶矛頭，在依稀透下的雷光中泛著幽藍毒光，如暴雨傾巢而出。
    “果然陰險！”
    裴昭明舌尖抵著後槽牙輕嘖一聲，“也是！跟妖族談光明磊落，倒像是在罵鯊魚不吃素。”
    裴昭明他足尖輕點腳下的珊瑚，倒掠半步，躲過冰矛，而後一抄，精準籠住所有激射而來的冰矛。
    詭異的是，冰矛觸碰到法力瞬間竟化作透明氣泡。
    “死長蟲，玩陰的？” 裴昭明擰眉一甩，激起海流擊開氣泡。
    氣泡應聲炸裂，化作點點熒光滲入海水，幻化出一片迷離景象。
    蜃龍趁機甩出三道覆滿吸盤的幻力腕足，如鐵索般纏向裴昭明的脖頸，吸盤張開時露出細密尖牙，噴出的墨綠色蜃涎一看就是陰毒非凡。
    裴昭明不閃不避，在對方發力瞬間屈指如鉤，指尖法力凝聚成刃，精準刺入腕足的節點處。
    “導引！”
    隻聽裴昭明低吟一聲，一道閃爍金光的法力順著襲來的腕足路徑，徑直竄到蜃龍的身軀之上，瞬間爆開！
    “呃啊！” 蜃龍發出混著蛇鳴與龍吟的尖嘯，腕足如被戳破的氣囊般癟塌。
    蜃龍的哀鳴混著海流碎成齏粉，它蛇瞳驟縮，尾鰭拍擊海水激起無數海流。
    他操控著那隻深淵海獸退至海獸群身後。
    它陰冷的目光透過觸須縫隙盯著裴昭明，嘶聲道：“人類修士，雖然不知你是何人，為何阻我大事，隻是憑這一手術法便能做那救世主嗎？”
    話音未落，蜃龍張開的口中噴出紫霧，海獸群的眼瞳驟然泛起血光，掀著滔天海流壓向裴昭明。
    見此情景，裴昭明卻是相當從容，手指輕輕一點，掌心的天道權柄印記瞬間化作金環纏繞在他的手腕之上。
    “斷流！”
    他的低吟似有雷霆藏於深處，金環應聲膨脹，如一輪金色烈日懸於海麵。
    刹那間，海水如被無形利刃橫斬，海平麵裂開百丈鴻溝，露出深不可測的海底深淵，而抬頭處，便是電閃雷鳴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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