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小虞子，你翅膀硬了不是？敢踹你爺爺我！”
    黑漢子吃痛，猛地回頭怒視矮青年，聲音瞬間拔高，“你要是說不出個理來，別怪我晚上踹你門，把你那破客棧給掀了！”
    卻不料矮青年沒有反駁，隻是朝著他使了個眼色，下巴不著痕跡地朝著裴昭明所處的方向點了點。
    黑漢子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裴昭明，隻一眼，心裏便 “咯噔” 一下，瞬間沒了脾氣。
    誰人不知鎮死關這地方有多冷？
    如今已是冬月，寒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割，說一句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也不為過。
    尋常人出門，恨不得把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連眼睛都隻露一條縫。
    可眼前這位，卻是一襲青衣，色澤如新，宛如寒冬中的翠竹，腰間束著一條白色絲帶，飄逸如風，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臃腫之感，反倒透著一股出塵的氣質。
    更令人震驚的是，外麵明明風雪交加，可眼前之人的發梢、衣角上，卻連一抹雪白都見不到，仿佛風雪都主動繞著他走，不敢沾染他分毫。
    “仙……仙家在上！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仙家，還望仙家大人大量，寬恕一二！”
    黑漢子反應過來，連忙從那張破舊的木桌後竄了出來，雙手抱拳，頭低得幾乎要碰到胸口，語氣中滿是惶恐。
    他雖隻是個普通士兵，卻也是見識過修行中人，眼前這人的模樣與氣質，可不就是他惹不起的那種人。
    餘下的幾個士兵見狀，也連忙站起身，神情緊張地看著裴昭明，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都是凡夫俗子，為了些許兵餉混口飯吃，可犯不著為了登記這種小事，得罪一位修行者，丟了自己的性命。
    “無妨，你們隻是在履行職責而已。”
    裴昭明見狀，隻是淡然一笑，語氣平和，沒有絲毫架子。
    他指了指矮青年麵前的路引，說道：“既然登記完了，這個可以還我了吧？”
    那矮青年，也就是被喚作 “小虞子” 的士兵，連忙抓起路引，雙手捧著遞還給裴昭明，語氣恭敬：“仙家無需登記，是我等有眼無珠，耽誤了仙家的行程！”
    裴昭明接過路引，隨意揣回懷中，微微頷首，便轉身拽起韁繩，騎著矮馬朝外走去。
    就在他走出棚屋之際，身後突然傳來小虞子的聲音：“仙家留步！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客棧，雖簡陋，卻能為您遮風擋雪，您若是累了，可去那裏歇息！”
    裴昭明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隻是朝著身後擺了擺手，便騎著矮馬，漸漸消失在風雪之中。
    待到裴昭明的身影徹底看不見後，棚屋中的幾個士兵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緩緩坐回原位，一時間竟沒人說話。
    本就不大的棚屋中，隻剩下屋外風雪呼嘯的嗚咽聲，顯得格外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那黑漢子率先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小虞子，有些事情，強求不來啊。”
    被喚作小虞子的士兵沒有回答，隻是目光緊緊盯著屋外風雪彌漫的方向，眼神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麽。
    ……
    幽州的黑夜來得比其他地方更早一些，裴昭明騎著矮馬還沒走多遠，天色便徹底暗了下來。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布，將鎮死關後方的棚屋區徹底籠罩，一同陷入黑暗的，還有那些蜷縮在棚屋中、帶著膽怯與疲憊的麵孔。
    裴昭明抬眼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還殘留著幾點微弱的燈光，在風雪中忽明忽暗。
    順著燈光走近，一座相當簡陋的木屋出現在眼前。
    想來，這就是方才小虞子口中的客棧了。
    待裴昭明走近細看，才發現這所謂的 “客棧” 簡陋到了極致。
    木屋的牆體由粗糙的木板拚接而成，縫隙中塞滿了茅草，風格粗獷。
    四周的窗戶早已用木板封死，隻在高處開了幾個小小的氣孔，用來通風。
    屋門上掛著一塊搖搖欲墜的木牌，上麵的 “客棧” 二字早已模糊不清，隻能隱約辨認出輪廓。
    裴昭明翻身下馬，將矮馬拴在屋旁的木樁上，而後一把推開客棧的木門。
    門軸發出 “吱呀” 的刺耳聲響，緊接著，一股混雜著汗臭、食物腐味，以及淡淡劣質香粉的熱風撲麵而來。
    與屋外的嚴寒相比，客棧內的溫度明顯高了不少，隻是這氣味實在不敢恭維。
    裴昭明神態自若，並未顯露出絲毫嫌棄的表情，隻是站在門口，目光平靜地環視一圈。
    客棧的空間不大，一眼便能望到頭。
    屋內擺放著七八張破舊的木桌，桌麵上滿是油汙與劃痕，角落處有一個黢黑發亮的櫃台，櫃台後堆放著一些雜物。
    伴隨著店門被推開，客棧內的熱氣向外湧出，屋外的寒氣與風雪也趁機灌了進來，讓靠近門口的幾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哪個不開眼的！不知道關門嗎？想凍死老子不成！”
    就在這時，角落一桌傳來一個粗啞的嚷嚷聲，說話的是個滿臉胡茬的壯漢，正端著一碗劣質的米酒，語氣中滿是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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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他的話剛說一半，身旁的同伴突然狠狠拽了他一把，將他的話打斷。
    拽他的那人壓低聲音，語氣急促：“你瘋了？想死滾遠點！虧你還在鎮死關混了這麽久，那是什麽人你看不出來嗎？”
    此話一出，原本有些嘈雜的客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眾人紛紛側目，將目光投向門口的裴昭明，那襲一塵不染的青衣，那股出塵的氣質，與客棧內的雜亂格格不入，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眾人隻看了一眼，便匆匆錯開目光，生怕惹禍上身。
    在這亂世之中，誰都不想得罪不明身份的強者，尤其是這種一看就不好惹的 “仙師”。
    反倒是裴昭明，對此並不在意，隻是淡然一笑。
    還不等他開口詢問是否有房間，便看到櫃台內一道穿著粗布麻衣的身影快步躥了出來。
    那人約莫三十歲左右，身材瘦小，臉上帶著精明的笑容，一邊朝裴昭明拱手，一邊殷勤地說道：“仙師！仙師您快請進！往裏走還有幾張雅座，清淨，也暖和！”
    說罷，他連忙轉身，為裴昭明關上身後的店門，又快步走到他身側，落後一個身位的位置，微微彎腰，做出引路的姿態：“仙師您這邊來，小的這就給您沏杯熱茶，暖暖身子！”
    裴昭明讚賞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 “人才” 二字 。
    這夥計的不僅反應快，還懂得察言觀色，比起之前通寶齋那幾個榆木腦袋，機靈勁可不是強一星半點。
    他心中暗暗思忖：“要是通寶齋都是這種人才，臨安城的生意也不至於那麽冷清……”
    想著，裴昭明便順著掌櫃指引的方向，朝著客棧內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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