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再見,再也不見

字數:6877   加入書籤

A+A-


    手機閱讀更精彩,手機直接訪問 c

    冷寂的院子裏,凋零的鬱金香又開始抽出了新蕾。宋家的大宅似乎又恢複了幾個月前原有的生機。不,準確說來,這兒不再是宋家的院子,從一開始就不是。

    宋克時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僵持著不肯離開。板著臉的保鏢站在兩側死死地盯著他,不讓他破壞這裏的一花一木,更不讓他捎走不屬於他的任何東西。

    即使現在陷入了窮困潦倒的境地,絲毫的落魄也沒有體現在他的身上。整齊的發梢依舊油亮,修身的西裝仍舊不帶一縷皺褶。宋克時趾高氣昂地端坐著,自信滿滿地認為隻要等溫瑜回來了,一切都能回到從前那般美好。

    大門敞開的轉動聲從身後傳來,恭敬地問候此起彼伏,“溫小姐。”

    自從宋克時和她簽訂了離婚協議的那一刻開始,溫瑜就不再背負著宋太太的俗名。溫氏從此以後就隻剩下她一個,這個大院又冠上了溫家的名字,而她自己兜兜轉轉經曆了那麽多,又回到了原點。

    除了年歲的老去,心靈的創傷,她還是孑然的一人。多少的傷感在她決定對付宋克時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不再輕易悲傷了。

    溫婉的臉容多了一絲的冷漠,然而早已漠視她的宋克時並沒有察覺出來。

    宋克時聽到等待許久的溫瑜終於回來了,趕緊裂開笑臉迎上去,“老婆你回來啦!”

    麵對宋克時的靠近,溫瑜嫌棄地皺了皺眉頭,厭惡地往後倒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接觸。

    溫瑜的反應全都落在他的眼裏,可是宋克時不但沒有露出半點尷尬,反而還想繼續往前走,“老婆,今天忙了一天,累不累?”

    清冷的眼神掃了掃身邊的人,站在兩側的保鏢識趣地攔下了宋克時的糾纏。尖細的高跟敲擊在地板上,頭也不回地提醒道:“我們已經離婚了,麻煩宋先生注意一下稱謂。”

    “老婆,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現在就去複婚!我們現在就去民政局!”

    以往隻要他的態度軟下來,表現得委屈一些,溫瑜總會心軟地原諒自己。隻是這一次,無論他如何怎麽勸說她,她還是不肯原諒自己,而且態度還表現得一次比一次冷淡。

    被阻攔在人牆後的宋克時遠遠地看著溫瑜冰冷的臉色上沒有出現絲毫的動容,他緊握著拳頭,把心一橫,彎曲著膝蓋重重地跪在地麵上,“老婆,我們去複婚吧!”

    骨頭撞擊在地板上發出重重的悶哼聲,隻是不再有人感覺到半點憐惜。溫瑜慵懶地抬起眼簾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宋先生,你不覺得你如今這幅模樣很滑稽麽?”

    “老婆,我知道當初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明知道小怡是你跟他的女兒,我還是把小怡當做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疼愛了她二十多年。”

    “疼愛她?”溫瑜輕蔑地冷哼了一聲,嘲諷道,“製造車禍故意害死小怡就是你說的疼愛嗎?”

    最後的一聲質問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怒吼,驚得宋克時呆住了此時的動作。他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什麽?你怎麽知道……”

    隻是瞬間,宋克時就從驚訝中反應過來,趕緊改口解釋道:“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的。小怡的車禍完全是一場意外,根本不關我的事。”

    想起宋怡的離世,清冷的眸子泛上了幾縷微小的紅血絲,“不關你事,你那麽緊張幹什麽?”

    宋克時最擅長的就是轉移話題,“老婆,我是真的愛你的。這些年來,我也是真心疼愛小怡的。”

    瞧見他這幅虛偽的嘴臉就惡心,溫瑜把頭轉過一邊,小心地藏好對宋怡的追憶,“前段時間,你可不是這麽說的。怎麽?宋克時,你是當我是白癡,還是你想得太天真了?”

    “我那時候隻是鬼迷心竅,是黃春蘭,是她故意設局迷惑我的。”

    宋克時打算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在黃春蘭的身上,然而溫瑜早就看穿了一切。一語中的地道破了所有的詭計,“宋克時,你自己做過什麽你自己不知道嗎?”

    “你可以假裝失憶,但我不可以。你所做過的那些自認為不為人知的事情,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溫瑜此時的態度異常的平靜,而說話的口吻卻比這還要冷上了幾分。宋克時籠罩在尖銳的眼神裏,顫抖的心緊張得屏住規律的跳動。

    “二十三年前,假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我會跟褚麟分開嗎?你不僅二十三年前害死了褚麟,二十三年後你還殺死了我們的女兒!你就是一個血淋淋的凶手!”

    “你終於肯親口承認小怡是褚麟的野種了麽?”雖然這是一個心照不宣的事實,可是當這個事實真的從溫瑜的口中說出來,還是嚴重地刺激著他浮於虛表的大男人主義。

    “二十三年來,你說你是真心實意地對小怡好,那你怎麽忍心下這個血手?”

    “她就是一個野種!她該死!”

    “嗬,野種?”溫瑜抓起手邊的熱咖啡猛地一把潑在宋克時的身上,“你的嘴巴給我放幹淨點。畢竟這個世界還是有報應的。你害死了我的小怡,你的兒子不也償了命麽?你害死我的褚麟,很快,你也會給他償命的。”

    她不說不代表她不知道。從結婚的第一天開始,她就知道宋克時已經有了別的女人,還跟她生了一個孩子。隻是已經踏上了賊船,就下不去了。沒想到她的懦弱和妥協會最終害了自己心愛的女兒。

    宋克時從她的話裏聽出了別的意思,彎曲在地板上的膝蓋突然彈跳起來,奮力地奔去溫瑜的身上,“原來是你對虎兒下的毒手!原來是你殺了我的虎兒!”

    二十三年前的那一場車禍裏,鄧褚麟失去了性命,而他失去的是命根子。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已經是一種奇恥大辱了。所以當初得知溫瑜懷孕的消息,他隻能強忍下來。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讓別人懷孕,可是他卻不能對外泄露半點兒風聲。

    在這之前,他留下的種就隻有黃春蘭生下的黃虎和黃萍。這麽多年來,看在黃虎和黃萍的份兒上,即使黃春蘭做得多過分他都假裝毫不知情,強忍下來。

    倒是沒想到溫瑜早就知悉了這一切,而且還把他唯一的兒子害死了。

    宋克時的腦海裏隻剩下了無比的憤怒,根本沒有空餘的位置去思考自己是否錯怪了誰,而自己又做錯了些什麽。

    他還沒有靠近溫瑜的身邊,就被站在溫瑜兩側的保鏢敏捷地攔下了。

    溫瑜蔑視地看著他,“宋克時,你以為我會跟你一樣,讓自己的手上沾滿腥臭的鮮血嗎?”

    纖細而白皙的手指在燈光下輕柔地晃了晃,“我的手幹淨得很。”

    溫瑜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現在想起來,她的手段比自己高明得多了。宋克時後悔不已,要是當初不是聽從了黃春蘭的話,他就不會那麽著急地跟溫瑜離婚。他欠下的債務就能讓她來填補,自己也不會因為這個危機而一無所有。

    如今他自己過得不好,他也不想別人的心裏好受。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那他就不再維持著那副虛偽的嘴臉,直接掀開了血淋淋的事實。“小怡的死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遲遲不把手裏的股份轉給我。那天該死的人是你,小怡隻是替你送死而已。這一切要怪的都是你!”

    那天本該出事的人是自己,她是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了。可惜,後來知道又有什麽用呢?她的小怡已經回不來了。但是傷害過小怡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她一定會給自己的寶貝女兒好好報仇的!

    清冷的眸子不但沒有被他的話刺激得失去了神采,反而閃過一道凶狠的精光,“你以為我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警察能不知道嗎?隻要你踏出這個大門,該來找你的人都會來的,一個也不會少。”

    宋克時沒想到自己的話不但沒有在溫瑜的身上產生該有的效果,反而卻讓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危機中。他不服地抗議著,“我不會離開這個大宅的。要走,你自己走!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裏。”

    對比喪子之痛,他更不願接受的是,一無所有。他的貝奇已經沒有了,要是離開這個大宅,他就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然而,世事往往就是不隨人願。

    他不想離開,溫瑜的人照樣能讓他無法招架地被動離開這兒。

    在她的眼神指示下,兩位保鏢分別架住宋克時的雙臂,輕而易舉地把他拖離出去。

    “老婆你不能這樣對我!一日夫妻百日恩,老婆你不能這麽狠心地對我!”

    “溫瑜,你給我等著,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溫瑜,我不會放過你的!”

    ……

    好話醜話,宋克時都說了個遍,但是偌大的宅子裏全都是冷眼笑話他的人。

    門口傳來的聲音越來越縹緲,直到被關在了門鎖之外,她的耳朵才重新得到了清淨。礙眼的人終於消失了,可是她的心仍舊無法平靜下來。

    二十多年的夫妻,演戲也好,互相欺騙也好,都已經落下了沉重的帷幕。這一段婚姻隱藏著太多的謊言與陰暗。還好,她醒悟得早,也離開得及時。

    屬於溫家的一切,她已經重新奪回手中。宋克時對於溫家已經沒有任何下手的機會了,然而這還沒有結束。遠遠還不夠。

    秦家,佟家,一個都不會放過他。

    她暫時還不會把宋克時犯罪的證據交到警方手裏,讓他躲在牢房裏隻是便宜他。她要讓他飽受精神恐懼和肉體折磨的痛苦,讓他生不如死。

    不再把過多的關注落在宋克時的手上,接下來她還要對付背叛她家小怡的張宇鵬和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在她原來的計劃裏,林依晚具有重大的作用。隻是計劃被突發的狀況提前終止了,她不得不另行尋找辦法。這麽說來,她已經有些時間沒有找過晚晚了,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溫瑜尋思著,便拿出手機撥通了林依晚的電話號碼。

    話筒裏的嘟嘟聲響起了好幾下,就在溫瑜準備失去耐心地掛斷電話時,那頭的人終於遲疑地應答了一聲。

    揣在口袋裏的手機劇烈地震動著,林依晚趕緊掏出電話,生怕稍微動作緩慢一點,就會錯失那人的電話。隻是當看清楚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時,滿懷期待的目光瞬間黯淡下來了。

    這的確是一則來自羊城的號碼,但卻不是她想要等待的那個人。

    失望地呆滯了幾秒,林依晚才慢慢地將指頭劃過屏幕,柔聲地回應道:“你好,宋阿姨。”

    “晚晚,最近怎麽都沒見著你?是不是把阿姨忘記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親切,但一股愧疚感卻在林依晚的心頭油然而生。最近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沮喪當中,竟然忘記了要關心小怡的媽媽。

    林依晚滿是虧欠地解釋道:“阿姨,我前段時間來了滬城。走的時候來不及跟你說一聲道別,實在對不起。”

    向來親切的嗓音徒然出現了不同尋常的波動,“什麽?你去了滬城?”

    “嗯……可能近段時間都不會回去羊城了。”也許以後也不會回去了。林依晚在心裏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孩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在溫瑜看不見的空間裏,林依晚扯出了一抹勉強的苦笑,“沒……”

    “有事不怕跟阿姨說。小怡不在了,晚晚你就是我的女兒。有什麽你都可以跟媽媽說。”

    聽到“媽媽”這個稱謂,一股酸感湧上了鼻尖,用力地刺激著她的淚腺。能得到別人的關心和嗬護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尤其是像母愛一樣的關懷,更是讓林依晚眷戀。

    她向來不習慣讓別人擔憂自己,隻是故作堅強地謊稱道:“阿姨,真的沒事。我隻是想在滬城散散心,放鬆一下心情。”

    “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你。隻不過晚晚你別在滬城逗留太久,阿姨還想你回來陪我說說話。”

    對於不確定的事情,林依晚從來都不會輕易地答應,“阿姨,你想我的時候,可以給我電話。隨時都可以。”

    溫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無奈地感歎著自己的不幸,“哎……小怡不在,連陪在自己身邊說說話的人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