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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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 雷雨陣陣
    心情 盡人事聽天命吧
    清涼宮裏祭亡妻,
    太子靈前來盡孝。
    文海法晨來吊唁,
    隻願能隨亡妻願。
    清冷的風像是帶著詭異的指令,一夜之間,將清涼宮變成了一座慘白的冥域。白色燈籠層層掛滿宮牆與廊簷,每一盞都像是一隻毫無生氣的慘白眼眸,在幽暗中窺視著這深宮的秘密。
    它們在寒風裏瑟縮,發出細微的簌簌聲,仿佛是無數冤魂壓抑的啜泣,又似在低訴著不可言說的哀怨。微光被厚重的夜幕吞噬,為宮殿披上一層冷寂的殮衣。
    主殿化作了一座陰森靈堂,殿門大敞,呼嘯的冷風長驅直入,吹得靈幡烈烈作響,仿若淒厲的哀號。白色帷幔密不透風,將光線拒之門外,營造出一個與世隔絕的冰冷世界。
    正中那具楠木棺材,本是精雕細琢,卻被素白綢緞緊緊纏繞,隻露出一小角雕花,恰似繁華被死亡倉促掩埋。棺前長明燈如風中殘燭,火苗孱弱地跳動,隨時可能熄滅,就像皇貴妃小琴那稍縱即逝的生命,美好卻脆弱。供桌上擺滿珍饈鮮果,皆是她生前喜愛之物,如今卻隻能徒增傷感,無人再能品嚐享用。
    兩側牆壁掛滿挽聯,黑色墨跡在慘白紙張上觸目驚心,那些堆砌的溢美之詞,在這肅穆的靈堂裏顯得空洞又諷刺,不過是對逝者虛假的粉飾。
    太子戴壽寧聽聞噩耗,心急如焚,快馬加鞭從王都趕來,一路風塵仆仆,顧不上整理衣衫,便直奔清涼宮。他一襲素白喪服,麵容憔悴,腳步踉蹌地踏入靈堂。看到那具棺材的瞬間,他如遭雷擊,身形猛地一滯,眼眶迅速泛紅,淚水奪眶而出。他踉蹌著走到棺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雙手顫抖地撫上棺木,聲音哽咽,幾近崩潰:“娘,您怎就忍心拋下我們,獨自去了……”他的臉上寫滿了悲慟,眉頭緊鎖,眼中滿是痛苦與不舍,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
    左丞相劉文海和右丞相俞法晨緊跟其後,神色凝重。劉文海微微垂首,眼中閃過一抹憂色,像是在憂慮這場變故會給朝廷帶來的動蕩;俞法晨雙唇緊抿,目光如炬,在靈堂中來回掃視,似在探尋著隱藏在暗處的陰謀。
    昶王戴壽昶的出現,卻與這哀傷氛圍格格不入。他身著喪服,卻像是披了一件可有可無的裝飾。他慢悠悠踱步而入,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仿佛這不是一場葬禮,而是一場鬧劇。
    他隨意地站在一旁,斜睨著悲痛欲絕的太子,眼中毫無悔意,神色滿是漠然,仿佛世間萬物都與他無關。他微微仰頭,掃視眾人,那眼神中帶著輕蔑與不屑,仿佛在嘲笑這宮中之人的癡傻。
    因為皇貴妃小琴是被我賜死,文武百官大多明哲保身,無人前來吊唁。他們或是懼怕被牽連,或是早已習慣宮廷的殘酷,不願為一個已逝之人冒險。靈堂裏,隻有太子的哭聲和呼嘯的風聲交織,更添淒涼。
    我與曲珍在清涼宮的佛堂中,木魚聲聲,梵音嫋嫋。佛堂內香煙氤氳,一尊尊佛像慈悲俯瞰,卻無法驅散我內心的陰霾。我跪在蒲團上,手中佛珠飛速轉動,口中喃喃念誦佛經,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向佛祖懺悔。小琴的音容笑貌不斷在我腦海中浮現,她初為人妻時的純真笑容,受寵時的嬌羞模樣,被責難時的楚楚可憐,都如昨日之事,清晰如昨。
    小琴,她本是山野間爛漫的花朵,跟著我一路經曆了不少的風雨。可這深宮宛如吃人的魔窟,權謀爭鬥如鋒利的刀刃,一點點將她的美好與純真割碎。她的善良在這黑暗的旋渦中毫無招架之力,成為了權力鬥爭的犧牲品。我賜死她,並非出於本心,而是我們兩多年生活的默契。她用她的生命換來了她兒子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曲珍安靜地跪在我身旁,她的誦經聲輕柔卻堅定,與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在佛堂中回蕩。她是我在這冰冷宮廷中的溫暖慰藉,懂我的無奈與掙紮。她的陪伴,讓我在這黑暗的世界裏感受到一絲人性的光輝。
    葬禮繼續,靈堂中的壓抑氛圍愈發沉重。太子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哭聲漸漸沙啞,卻依舊聲聲泣血。他的哀傷,不僅是對生母的深切緬懷,更是對宮廷中生命如螻蟻般脆弱的悲歎。
    左丞相和右丞相低聲交談,話語中滿是對朝廷局勢的擔憂。
    昶王依舊冷眼旁觀,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玉佩,對周圍人的悲痛無動於衷。他心中或許正謀劃著下一場陰謀,在他眼中,宮廷不過是一場遊戲,人命如草芥,皆可隨意擺弄。他的冷漠無情,讓我心中燃起怒火,卻隻能強壓下去,等待合適的時機爆發。
    葬禮結束,眾人紛紛離去,靈堂瞬間變得空蕩蕩,隻剩那具冰冷的棺材和搖曳的長明燈,孤寂又淒涼。
    我從佛堂走出,緩緩來到靈堂,靜靜地站在棺前,望著曾經鮮活如今卻長眠的小琴,心中五味雜陳。我輕輕撫摸著棺木,仿佛還能感受到她的溫度,可那隻是我的幻想,她已永遠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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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涼宮禦書房內,死寂沉沉,空氣仿若都被這壓抑氛圍凝住,透著股讓人喘不過氣的寒意。雕梁畫棟隱匿在昏暗光線中,平日裏散發著悠悠墨香、滿是文雅氣息的書架,此刻也隱沒於陰影,像是在無聲訴說著這深宮內難以言說的詭譎與不安。
    我,端坐在主位,神色冷峻,手指不自覺地在雕花桌沿緩緩摩挲,沉悶的敲擊聲,一下又一下,仿若敲在每個人的心尖,敲出一室緊張。
    左丞相劉文海,身形微微佝僂,腦袋低垂,視線牢牢鎖住自己交疊的雙手,額間皺紋擰成了個“川”字,恰似正絞盡腦汁思索破局之法。
    右丞相俞法晨,身姿筆挺如鬆,麵色沉靜如水,可那冷峻雙眸卻緊盯著窗外,銳利得仿若能穿透宮牆,將這宮廷內外隱藏的暗流湧動都瞧個透徹。
    “轟隆隆——”一聲驚雷毫無征兆地炸響,仿若天崩地裂,震得人心頭一顫,似要把這濃稠如墨的壓抑狠狠撕開一道口子。
    轉瞬之間,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砸落在琉璃瓦上,眨眼便成傾盆之勢。雨幕如注,重重地拍打著窗戶,濺起層層水花,讓本就涼爽的清涼宮,陡然添了幾分徹骨寒意。
    我凝望著窗外仿若無盡的雨簾,重重地歎了口氣,聲音低沉喑啞,滿是被雨水浸透般的沉重:“我那兒子,究竟能不能明白她母親的犧牲啊?”臉上神色複雜難辨,憂慮、無奈與一絲渺茫期許交織,眼神中流露出為人父的柔軟與悵惘。
    俞法晨聽聞,身姿微微前傾,欠身行禮,目光坦蕩而直視著我,語氣波瀾不驚,卻又字字裹挾著千鈞之力:“陛下,當下最為緊要之事,是全力護好太子周全。”他神情肅穆,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毅,這番話,恰似那驚雷,直直劈在我心間,震得我渾身一凜。
    我緩緩點頭,眉頭擰得更緊,滿臉的愁緒愈發濃重,沉聲道:“是啊,我這大兒子,純良溫善,倒是隨了他母親。可二兒子那副狠辣心腸,真不知是像了誰。如今戴壽昶徹底暴露,他若真要動手,第一個目標,恐怕就是他哥哥,太子啊。”提及戴壽昶,我眼中寒光一閃,緊握的拳頭微微發顫,心底湧起的是無盡的憤怒與失望,身為帝王,竟養出這般狼子野心的兒子。
    劉文海這時緩緩抬起頭,麵上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猶豫了一瞬才開口:“陛下,依臣之見,不妨尋個差事,將昶王遠遠支開。之後,再徐徐清理他在朝中培植的黨羽。如此一來,既能解眼前燃眉之急,又可逐步削弱他的勢力。”他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抬眼偷瞄我的臉色,眼中滿是試探與揣測,生怕說錯一個字。
    俞法晨一聽,眉頭瞬間擰成個死結,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當即不假思索地反駁:“劉丞相所言,恐怕欠妥。同為丞相,我自然清楚,若要支走戴壽昶,眼下唯有占薑一地可去。可將暗殺戴靈汐的最大嫌疑人送到戴靈汐附近,臣實在無法苟同。”他言辭鏗鏘,眼神中透著堅定決絕,挺直的脊背仿若一麵旗幟,昭顯著他絕不妥協的強硬立場。
    兩人的目光齊刷刷向我投來,滿含期待,靜靜候著我的決斷。我往後靠在椅背,緩緩閉上雙眼,腦海中各種念頭如走馬燈般飛速閃過,權衡著利弊得失。許久,我緩緩睜開眼,眼中閃過一抹不容置疑的決然:“就讓戴壽昶去威楚府主持農田水利的差事。此事,待小琴葬禮一結束,即刻安排。”言罷,我目光如電,依次掃過二人,周身散發著上位者獨有的威嚴。
    劉文海微微頷首,雖未再多言語,但臉上依舊掛著一抹隱憂,仿佛已預見這決策背後可能潛藏的重重危機,正暗自憂心忡忡。俞法晨則眉頭緊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躬身領命。不過瞧他那擰緊的眉頭、凝重的神情,便能知曉,他對這安排仍心存疑慮,滿心擔憂。
    “陛下,威楚府地處偏遠,條件極為艱苦,戴壽昶怕是不會乖乖就範。”劉文海忍不住再度出聲提醒,臉上寫滿了憂慮與不安。
    “哼,他若敢抗旨不遵,便是公然忤逆。”我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仿若寒夜利刃,“屆時,朕也無需再念父子之情,對他手下留情。”聲音冰冷刺骨,裹挾著帝王的鐵血與決絕。
    俞法晨趕忙接口:“即便他去了威楚府,恐怕也不會就此安分守己。他在朝中經營多年,黨羽眾多,那些殘餘勢力勢必會蠢蠢欲動。”他眼神中滿是深深的憂慮,看向我的目光裏,帶著幾分殷切期許,盼望著我能拿出萬全之策,力挽狂瀾。
    我沉思片刻,沉聲道:“你二人務必密切留意朝中動向,但凡發現有與戴壽昶暗中勾結之人,一律嚴懲,絕不姑息。同時,安排信得過的人暗中監視威楚府,一旦戴壽昶有任何不軌行徑,即刻上報。”聲音低沉卻堅定有力,每一個字都仿若一道刻在青銅鼎上的詔令,不容違抗。
    兩人迅速起身,神色莊重,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大禮,表示領命。
    窗外的雨依舊酣暢淋漓,毫無停歇之意。密集的雨滴瘋狂敲打著窗戶,發出急促而清脆的聲響,仿若命運敲響的催戰鼓,聲聲催促著我們加快腳步,奔赴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場。我凝視著那無盡雨幕,心底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平靜。
    戴壽昶的勃勃野心,怎會被這一紙調令輕易遏製?太子的安危,依舊像一塊沉甸甸的巨石,狠狠壓在我的心頭,讓我片刻不得安寧。
    更關鍵的是,我的這個太子對他的弟弟依舊沒有任何的防備之心。穩住太子也是為了我自己能得個善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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