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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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 惠風和暢
    心情 又是一場平局
    城下吐蕃來叫陣,
    小將出陣顯威風。
    吐蕃也有鑄鐵炮,
    被迫退回山南城。
    暮春的罡風卷著沙礫,如萬千利箭撲向斑駁的箭垛。我扶著布滿箭痕的城磚,望著城外黑雲壓城般的吐蕃軍陣。西夏鐵騎踏破河西走廊的消息按理已經傳到了吐蕃軍中,達朗瑪王庭卻始終未有異動,這支突然陳兵山南城外的吐蕃精銳,究竟是試探還是殺招?
    "陛下請看。"山南總督譚新宇玄色披風獵獵作響,按在劍柄上的指節泛白,"敵軍未攜雲梯投石機,三千輕騎擺出雁行陣,倒像是......"他鷹隼般的目光突然凝在陣前,隻見金犛牛旗轟然豎起,十餘騎鐵甲騎兵簇擁著一名鐵塔般的巨漢。那人身披綴滿骷髏頭的鎖鏈甲,青銅獸麵盔下獠牙畢露,彎刀直指城頭時,震得空氣都在發顫。
    我摩挲著城磚上暗紅的血漬,喉間泛起鐵鏽味。半月來山南守軍枕戈待旦,若真是攻城,吐蕃人斷不會擺出如此鬆散的陣勢。正思忖間,譚新宇突然單膝跪地,甲胄相撞聲清脆如裂冰:"臣請命出城迎戰!"他抬頭時,左眼上方新添的箭傷還滲著血珠,卻掩不住眼底熊熊燃燒的戰意。
    "既授你節鉞,何須多禮?"我伸手將他扶起,指尖觸到他鎖子甲下滲血的繃帶,"但吐蕃狼子野心,不可輕敵。"譚新宇重重叩首,轉身時腰間虎符撞出龍吟般的聲響。隨著絞盤吱呀轉動,厚重的城門緩緩裂開縫隙,暮色如墨,將他的身影吞沒在血色殘陽裏。
    刹那間,八百精騎如離弦之箭衝出城門,鐵蹄踏碎滿地金暉。吐蕃陣中號角驟響,那鐵塔般的巨漢一夾馬腹,胯下黑馬人立而起,狼牙棒揮出的破空聲竟似悶雷炸響:"爾等鼠輩,誰敢與我一戰!"
    "末將李長風願往!"清亮的嘶吼撕裂長空。一道銀芒從騎兵陣列中激射而出,棗紅馬四蹄生風,馬上少年銀甲映日,槍尖猩紅纓穗翻卷如血焰。他在陣前驟然勒馬,揚起的沙塵中,劍眉星目冷若寒霜:"吐蕃狂徒,今日便教你知道大理兒郎的手段!"
    狼牙棒裹挾著腥風當頭砸下,李長風猛然側身,銀槍如毒蛇吐信直取咽喉。巨漢急撤棒格擋,火星迸濺中,少年竟借著反震之力後仰翻身,雙腿如鐵鉗般勾住馬鞍,在馬腹下旋出一道銀虹。長槍擦著狼牙棒的尖刺刺向肋下,鎖鏈甲上的骷髏頭叮當作響,巨漢暴喝著橫掃鐵棒,帶起的勁風竟將戰馬掀得人立而起。
    "好!"城頭炸開驚雷般的喝彩。我攥緊腰間兵符,看著李長風在馬背上下翻飛,銀槍如遊龍出淵,每一次刺擊都精準如數。巨漢的攻勢漸漸遲滯,狼牙棒揮舞間帶起的風聲愈發沉重。少年突然大喝一聲,槍杆在暮色中劃出半輪冷月,直取麵門。巨漢倉促舉棒,卻露出空門,李長風手腕急抖,槍尖如靈蛇鑽過鎖鏈縫隙,噗嗤一聲沒入胸膛!
    鮮血衝天而起,巨漢瞪著銅鈴般的眼睛,手中狼牙棒當啷墜地。李長風借力抽槍,槍杆狠狠挑向半空,魁梧的屍體劃過血色殘陽,重重砸在吐蕃軍陣前。敵軍頓時陣腳大亂,號角聲與驚叫混作一團。
    "殺!"譚新宇的戰刀劈開暮色,八百騎兵如怒潮席卷而過。我望著少年勒馬回首的身影——銀甲上的血跡在夕陽下泛著金光,他抬手行禮的刹那,恍若戰神臨世。
    "傳令下去。"我轉身時,天邊的火燒雲正將城牆染成赤色,"明日午時,宣李長風覲見。"指尖撫過兵符上的饕餮紋,我望著吐蕃潰軍揚起的煙塵,唇角終於勾起一抹笑意。這場看似偶然的陣前交鋒,或許正是撕開達朗瑪防線的第一縷曙光。
    殘陽如血,將城牆浸染得一片猩紅。當譚新宇揮刀高呼“追”的刹那,我死死攥住城垛,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遠處吐蕃潰軍丟盔棄甲,如同驚弓之鳥般四散奔逃,可我的目光掃過兩側的槐樹林,心中卻陡然升起一陣寒意——那些稀疏的枝椏間,連百十人都難以藏匿,更別說伏兵了。
    “陛下,敵軍確無後援。”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卻依然緊盯著林間斑駁的光影,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我遺漏了。
    就在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撕裂長空,城牆的磚石都在簌簌顫抖。我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山坳裏緩緩推出的黑鐵巨物,那冰冷的炮管在夕陽下泛著森然的光芒。
    “那是...鑄鐵火炮?”我喃喃自語,聲音裏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夕陽的餘暉中,炮口噴出的火舌如同巨獸的獠牙,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氣浪掀翻了三排騎兵。士兵們淒厲的慘叫混著硝煙撲麵而來,譚新宇在亂軍中勒住驚馬,他麵色煞白,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鳴金!全軍撤回!”他嘶啞的喊聲被第二聲炮響淹沒。我望著城樓下血肉橫飛的慘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心中翻湧著憤怒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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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皇司送來的密報裏,分明隻字未提吐蕃有此等殺器,究竟是情報疏漏,還是達朗瑪的謀劃太過周密?
    戌時三刻,山南總督衙門內燭火搖曳,昏黃的光影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我摩挲著案上的鎏金虎符,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階下跪著的李長風。少年銀甲未卸,肩頭還沾著幹涸的血跡,卻依然挺直脊背,宛如青鬆般屹立不倒,周身散發著令人不容小覷的氣勢。
    “李長風,你現任何職?”我刻意放緩語氣,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看著他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眼底的警惕也褪去幾分。
    “啟稟陛下,末將現任山南騎兵千夫長,兼領白羽衛。”他的聲音清朗如擊磬,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與自信,卻讓我的眉間不自覺地蹙起。
    “白羽衛?”我輕叩案幾,眼神中滿是疑惑,餘光瞥見譚新宇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譚新宇上前半步,甲胄相撞發出細碎而清脆的聲響:“回陛下,此乃卑職麾下精銳。”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驕傲與自豪,“他們既能在百裏外探聽敵軍動向,亦能於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前日吐蕃先鋒營遇襲,便是白羽衛所為。”
    我打量著李長風腰間纏著的白羽短箭,又想起陣前他那如銀龍出淵般淩厲的槍法,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讚賞的笑意:“好個少年英才。往後跟著譚總督,定有你揚名立萬之日。”
    少年單膝跪地,額頭幾乎觸到青磚,聲音裏滿是感激與敬意:“謝陛下隆恩!”待他起身退出大堂,吱呀作響的木門緩緩合上,那聲音仿佛一道沉重的閘門落下。
    就在門徹底關閉的刹那,我猛地將手中的茶盞摜在地上。瓷片飛濺間,滿堂官員齊刷刷跪倒,大氣都不敢出。
    “鑄鐵火炮!如此重器,保皇司竟毫不知情?”我抓起案上的青銅鎮紙,狠狠砸向立柱,發出一聲巨響,“是高敬之無能,還是達朗瑪的情報網已經滲透到我朝腹地?”我的聲音冰冷如霜,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報——”一名小校捧著刻滿雲紋的銅管,狼狽地匍匐而入。俞家兵接過銅管時,我注意到他指尖在微微發抖,這細微的動作讓我的心不由得一沉。
    密信展開的瞬間,燭火突然劇烈晃動,仿佛也感受到了空氣中凝重的氣氛。我盯著絹紙上“六門火炮已是吐蕃全軍之數”的字跡,突然冷笑出聲,那笑聲裏充滿了嘲諷與狠厲:“來得倒巧。”信紙在空中劃出半道弧線,譚新宇接住時,燭火映得他臉色忽明忽暗,神情捉摸不透。
    “陛下,高指揮使已派人截斷吐蕃與南宋的商路。”他快速瀏覽後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隻要卡住運炮要道,不出月餘,這些鐵疙瘩便是廢鐵。”
    我起身踱步,靴跟踏在青磚上發出清脆而有力的聲響。窗外夜風卷著硝煙掠過屋簷,帶著刺鼻的血腥味。
    突然,我停住腳步,轉身時,燭火將我的影子投在牆上,如同一隻張開獠牙的巨獸,“把鄭建私通吐蕃的消息,散播到臨安城的每個角落。”我的語氣冰冷而決絕,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我倒要看看,南宋皇帝是要麵子,還是要裏子。”
    眾人退出後,我望著案上未燃盡的密信,火苗貪婪地舔舐著“南宋商船”幾個字,漸漸將其化作灰燼。窗外,李長風訓練白羽衛的呼喝聲隱約傳來,年輕的嗓音裏帶著刺破黑暗的鋒芒與無畏。
    看來我還是輕敵了,亦或是我大理以軍武立國,一旦一兩年沒仗打將士們就忘記怎麽打仗了?
    看來一年前的整軍經武隻有麵子,沒有裏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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