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 陰雨綿綿
    心情 怕是這行宮風水不好
    行宮之內壽羽病，
    禦醫找不出原因。
    白鹿心急找白鳳，
    一碗巫藥搞定了。
    銅漏滴答聲混著蟬鳴撞在漢白玉廊柱上，我握著狼毫的手頓了頓。案頭朱砂批閱到一半的奏折突然失了重量——德妃白鹿的貼身宮女跌跌撞撞衝進來，鬢邊銀步搖隨著慌亂的動作叮當亂響："陛下！小皇子又開始說胡話了！"
    行宮外的暑氣仿佛被這聲驚叫撕開缺口，裹挾著藥罐沸騰的苦澀湧進寢殿。鎏金獸首香爐裏沉水香燃得正旺，卻壓不住空氣裏腐藥與汗腥混雜的濁氣。我跨過門檻時，青玉佩撞在衣角發出清響，驚得跪坐在榻邊的白鹿猛然回頭。
    那雙眼布滿蛛網般的血絲，瞳孔裏浮著層渾濁的水光。她發間九鳳銜珠釵歪斜欲墜，絳紫色裙裾上沾著大片深色藥漬，倒像是血淚浸透的痕跡。"陛下！"她撲過來時帶倒了矮幾，青瓷藥碗應聲碎裂，褐色藥汁蜿蜒成猙獰的紋路，"您看羽兒，他一直在喊冷......可明明渾身燙得像火炭！"
    我順著她顫抖的手指望去，床上少年的模樣讓呼吸都滯了一瞬。戴壽羽蜷縮在鮫綃軟被裏，蒼白的麵容近乎透明，冷汗將額前碎發黏在青灰的皮膚上。幹裂的嘴唇泛著詭異的烏紫，半張著不斷溢出含糊囈語，時而像是在哀求："母親別走......"時而又驚惶大喊："有鬼！有鬼！"
    他細瘦的手腕在被褥間無意識抽搐，指節泛著不正常的青白色。當我伸手探他額頭時，他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整個人弓成蝦米狀，喉嚨裏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白鹿撲過去死死攥住兒子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也渾然不覺，滾燙的淚水砸在戴壽羽手腕上，驚得少年猛然睜開眼——那雙本該清亮的眸子此刻蒙上層灰翳，渙散的目光直直穿透白鹿，望向虛空某處。
    "愛妃莫急。"我將她顫抖的肩膀按進懷裏，觸到她肩胛骨硌手的凸起，這幾日她怕是滴水未進，"太醫院李院正已連夜從大理王都趕來，定會......"
    "沒用的！都沒用！"白鹿突然劇烈掙紮，發絲淩亂地散在臉上，"五個禦醫開了十八劑藥，羽兒喝下去就吐，吐出來的全是黑血！"她突然抓住我的明黃衣袖，指尖的涼意透過衣料滲進皮膚，"陛下，您說是不是有人要害他？是不是有人......"
    白鹿也是在戰場上能橫刀立馬的女強人，如今卻變得如此的慌亂，我也有些不忍。
    寢殿外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領頭的禦醫捧著醫書典籍踉蹌跪地，發冠歪斜，胸前還沾著草屑："啟稟陛下，臣等翻遍《千金方》《太平聖惠方》，仍未找到對應病症......"
    "廢物！"白鹿抄起案上茶盞狠狠砸去，瓷片擦著禦醫耳際飛過，"我兒分明是中了邪！你們這群庸醫隻知道熬藥！"她轉身撲向床榻，將臉貼在戴壽羽汗濕的額頭上，聲音忽高忽低地哼著童謠，"羽兒別怕，母親在......母親在......"
    我攥緊腰間玉佩，溫潤的觸感卻安撫不了狂跳的心。窗外不知何時飄來細雨，敲打在琉璃瓦上的聲響混著戴壽羽斷續的囈語，將這方天地織成密不透風的困局。當務之急，或許該傳欽天監夜觀星象？亦或是......
    "傳旨。"我撫上白鹿顫抖的脊背，目光落在戴壽羽手腕浮現的青黑色脈絡上，"命人將行宮方圓十裏的巫醫盡數帶來，若再延誤診治——"尾音未落，驚雷炸響在天際，照亮少年驟然睜大的雙眼，那瞳孔裏映著的，分明是某種不屬於人間的陰影。
    鎏金獸首香爐中，沉香木突然迸裂出星子，在寂靜中炸響驚雷。白鹿猛地抬頭，指縫間還滲著兒子吐出的黑褐色藥渣，那抹不祥的顏色與她慘白的指尖形成刺目對比。隨著最後一名禦醫躬身退出，寢殿的門重重合攏，將滿室壓抑與絕望徹底封存。
    殿外，月白色身影裹挾著雪鬆香，如鬼魅般悄然浮現。貴妃烏白鳳指尖輕叩鎏金護甲，珍珠麵簾在她眉眼間搖曳生姿，九轉玲瓏佩發出泠泠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尖上。
    白鹿踉蹌著起身，卻因跪坐太久雙腿發麻，狼狽跌回軟墊。"姐姐！"她聲嘶力竭地呼喊，眼中燃燒著近乎瘋狂的希望，"求你救救羽兒！隻有你能救他！"淚水混著鼻涕，在她精致的妝容上蜿蜒成河。
    烏白鳳垂眸凝視著白鹿緊抓自己衣袖的手，珍珠麵簾下，她的眼神深邃如古井。突然，她抬手輕撫白鹿顫抖的肩頭，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妹妹先起來。"轉身望向榻上的戴壽羽時，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少年如被無形之手扼住咽喉，扭曲的身體在錦被中劇烈抽搐，手腕上青黑脈絡如毒蛇般瘋狂遊走，幾乎爬至心口。
    "臣妾願一試。"烏白鳳摘下珍珠麵簾，露出眼底濃重的青黑，如同深夜的寒潭，"但這是南疆禁術，稍有差池......"她目光掃過我腰間玉佩，鋒芒畢露，"需陛下與妹妹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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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守著羽兒！"白鹿突然尖叫，指甲深深掐進烏白鳳的手腕，"他是我的兒子！"
    "若你想讓他活命，就立刻出去！"烏白鳳反手甩開白鹿，冷厲的目光如冰錐，"陛下，艾草三斤、黑狗血五壇、百年桃木劍......"她語速極快地報出八樣物件，突然頓住，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還有曲珍妹妹的佛珠。那開過光的聖物，可是鎮壓邪氣的絕佳法器。"
    我望著她眼底跳動的幽光，三年前的記憶突然翻湧——月圓之夜，她赤足踏在青石上，長發如墨，符咒翻飛，最後暴雨傾盆而至。"準了。"我沉聲道，"若能救羽兒，一切都依你。"
    半個時辰後，艾草燃燒的辛辣氣息彌漫四周。我與白鹿隔著三丈遠立在廊下，緊張地盯著緊閉的殿門。突然，一聲淒厲的犬吠劃破寂靜，緊接著是陶罐碎裂的聲響。白鹿渾身劇烈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陛下，羽兒在喊疼......"
    殿內驟然響起空靈的吟唱，帶著異域腔調的音節混著鈴鐺聲，忽高忽低，似哭似笑。
    透過雕花窗欞，一個詭異的身影在燭光中搖曳——烏白鳳赤足踏著奇異的步伐，長發如瀑散開，桃木劍纏著浸血的紅綢，每一次揮舞都在空中留下暗紅殘影。戴壽羽的嘶吼聲越來越淒厲，混著重物撞擊牆壁的悶響，驚得簷下銅鈴瘋狂震顫。
    日影西斜，殿內終於歸於死寂。烏白鳳推門而出的瞬間，晚風掀起她染血的裙擺，宛如綻放的曼陀羅。她臉色慘白如紙，額間符咒化作灰燼，頸間三道暗紅抓痕觸目驚心，發髻鬆散地垂落，露出鎖骨處詭異的青黑紋路。"陛下，應該無事了。"她聲音沙啞，伸手扶住廊柱才勉強站穩，"讓禦醫開些安神湯藥，再給羽兒戴上護身符......"話未說完，她眼前一黑，直直栽倒。
    我眼疾手快接住她，觸手一片冷汗淋漓。"那佛珠......"她氣若遊絲，指尖死死攥住我的衣袖，"邪氣尚未根除，需借曲珍妹妹的佛珠鎮壓七日......"話音未落，她便陷入昏迷。此時，白鹿的哭中帶笑的聲音從殿內傳來："羽兒！我的兒！"而我望著懷中的烏白鳳，望著她已經昏厥的臉，我心裏充滿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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