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真沒人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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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道長聽崔可行說了宋處長要他轉告陳敬的那四個字,麵上雖然平靜,心裏卻如一股一股的波濤襲來,洶湧個不停,“敢做敢當”四個字,聽起來簡單得不得了,可這裏麵的含義,讓半腳世外半腳世內的林道長感到不寒而栗,他知道,這次小師叔一定是惹下了不小的麻煩,他端坐在座位上,腦子裏急急地想著對策,手裏的那柄拂塵不再輕輕拂動,靜悄悄地躺在他的懷裏。
    崔可行注意到了林道長的情緒上的變化,把佝僂著的後背用力挺直,坐正身子,扭頭看向林道長,聲音略微沉重地說道:“林道長,您倒是說句話啊!”林道長轉頭,盯著崔可行,問他道:“可行,你是想聽我說我會勸我的這位小師叔遠走高飛?”崔可行臉上神色變化了幾下,眼神兒卻越來越堅定,緩緩地對林道長點頭,林道長伸出左手,輕輕地拍了拍崔可行的肩膀,歎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答道:“就衝那四個字,我的這位小師叔,既不會遠走高飛,也不會把自己藏起來從此不再露麵!”崔可行聽了林道長的話,尋思了一會兒,無奈地把身子又躺回到座椅上去,嘴裏低聲叨咕道:“要是他想一走了之的話,我的辦法多的是,能讓他們一點兒痕跡都摸不著!”
    林道長聽著崔可行說出的話,心裏動了動,可一轉念,還是搖了搖頭,便推開車門下車,有些著急地對著帽兒山山頂方向看過去,眼角的餘光卻看見,有兩輛車停在離他們這輛車後麵不遠的公路的拐角處,前麵那輛車裏,明顯坐了好幾個人,林道長略一琢磨,就明白了這幾人的身份,能這麽快趕過來的,除了這柳河鎮上派出所裏的人,不會有別人,林道長心裏頓時有些惱火,心裏暗暗罵道:“姓宋的,你嘴上說的好聽,可到底還是信不過我小師叔!”心裏的這股火氣發不出來,林道長感覺有點兒堵得慌,轉身麵對著那兩輛車,狠狠地啐了一口,沒想到,他這一口剛啐出去,第一輛車的右邊的車門突然打開,從裏麵下來一個穿著製服的人,回頭對車裏的人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麽,便關上車門,衝林道長他們這輛車走過來,還舉起右手,對著林道長揮了揮,林道長把右手裏的拂塵甩了甩,像是在掃掉身上道袍上的塵土,轉身打開車門,鑽進車裏,氣忿忿地坐在座椅上,崔可行見林道長突然氣惱,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開口問,車外卻走過來一個穿製服的,敲了敲林道長那側的車窗,林道長不理會,崔可行急忙按了一下車門上的一個按鈕,把車窗落下,看著那個製服,問道:“有事兒?”那個製服衝崔可行點了點頭,接著便對林道長說道:“林道長嗎?我是趙海濤,是柳河鎮派出所的所長。”林道長把自己的身子往座椅上一靠,兩眼跟著閉上,一言不發,崔可行見林道長不想跟對方說話,就把車窗又升了上去,趙海濤站在車外,有些尷尬地向後退了幾步,抬頭看向山上,緊跟著就繞過車前,表情顯出幾分激動的樣子,喊道:“陳...陳先生,還記得我不?”車裏的林道長和崔可行急忙扭頭看出去,就見魏見秋在前,陳敬在後,兩人正從山坡上的樹林子裏,一步一步地走下山來。
    老鍾、瞎子和大個兒都蹲在張弛身前不知所措的時候,宋處長卻從裏洞裏麵走了出去,瞎子蹲的地方靠近門口,清楚地聽見外洞裏宋處長在電話裏跟人說道:“情況不好,就怕萬一又是一個魏見秋!”瞎子騰地從地上站起來,衝著門外,嘴裏大聲罵道:“姓宋的,你他娘的!不是,張弛本來在市局重案組幹得好好的,非得讓你們整到什麽他媽的特案處幹些烏七八糟的邪性事兒,還又一個魏見秋,怎麽的?你這是打算張弛關起來控製住啊?”老鍾和大個兒聽見瞎子連罵帶損的話,又支棱起耳朵聽了聽外洞裏宋處長打電話的聲音,立馬明白了過來,瞎子罵得不過癮,就要衝出去和宋處長當麵掰扯掰扯,老鍾急忙衝大個兒使了一個眼色,大個兒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伸手抓住瞎子的胳膊,把他拽了回來,瞎子口中罵個不停,看向張弛的眼睛裏,卻顯出淚光,老鍾輕輕地拍了他的肩頭一下,說道:“罵幾句髒話,你倒是爽了,可能解決問題嗎?”
    瞎子伸手指著張弛,嗓子裏哽住,一時說不出話來,大個兒走回到張弛身邊,對老鍾說道:“咱們先不管別的,把張弛送回省城的醫院去,誰敢關他,讓他過了咱們這關再說!”說完,就俯下身子,伸手要把張弛抱起來,手剛碰到張弛,就聽見頭上傳來幾聲哢哢的輕叫聲,他們三個一起順著聲音發出來的地方抬頭看去,就看見老大那個白色的小腦袋從洞壁上緊貼著洞頂的一個小洞口裏探出來,一雙小黑眼珠,炯炯有神地盯著他們三個人看,瞎子擤了一下鼻子,對老大叫道:“不是,老大,你幹啥去了?你咋不在張弛邊兒上護著他呢?”
    老大的鼻孔不停地掀動,嗅了嗅洞裏的味道,一下子從那個小洞口裏躥了出來,在半空中轉了個彎兒,準準地落在瞎子的肩頭,蹲起身子,對著瞎子的耳朵哢了一聲,瞎子急忙抬手,用一根手指頭摳了摳耳朵眼兒,問道:“不是,你要幹啥?”問著話,卻突然愣住,用眼神兒示意老鍾和大個兒,不解地問:“不是,你們看,它身上的是血嗎?”一邊問,一邊小心地扭頭,伸著鼻子對肩頭上的老大聞來聞去,老鍾和大個兒看向老大身上,發現它本來雪白的皮毛上,東一塊西一塊沾染著不少暗紅色,瞎子突然幹嘔了幾聲,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老鍾和大個兒的鼻子裏,一瞬間,也聞到了一股極濃的血腥氣,這股血腥氣,混合著洞裏本來就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讓老鍾和大個兒也惡心起來,兩人急忙屏住呼吸,看著老大從瞎子肩頭上躍下,在地上抻了個懶腰,慢慢走到張弛身邊,抬起頭看了看兩眼圓睜身子卻一動不動的張弛,往上一跳,蹦到張弛的腿上,仰起頭,把嘴一張,對著張弛的臉,噴出一股暗紅色的霧狀液體,張弛蠟黃的麵皮被完完全全地覆蓋住,那股暗紅色的液體像是有生命一樣,慢慢地滲入張弛臉上的皮膚裏麵,不一會兒的功夫,他臉上的那層蠟黃顏色,竟然消褪,又露出本來略顯白皙的本色來,張弛喉嚨裏吭了一聲,先是兩眼的眼皮動了動,緊接著,身子慢慢地坐直,看著老鍾他們三個,嘴唇動了幾下,想要說話,卻張不開口,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老大噴出那一口後,顯得十分的疲憊,卻還不消停,屁股一抬,對著張弛抓在手裏的那張紙就滋了一泡尿,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的老鍾、瞎子還有大個兒,驚得你看我我看你,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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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道長和崔可行從車上下來,看見那個自稱叫趙海濤的已經走上山坡,迎向魏見秋和陳敬,崔可行不放心地對林道長小聲問道:“他們之前認識?”林道長輕輕搖頭,小聲答了一句:“不知道!”把右手裏的拂塵背在身後,快步向山坡上跟了過去,魏見秋繞過站在身前的趙海濤,徑直下到山腳,鑽進車裏,趙海濤抽了抽鼻子,回頭緊盯著車裏的魏見秋看,陳敬在一棵大樹下站定,打量著趙海濤,抬手對山腳公路拐角那裏的兩輛車指了指,問道:“來抓我的?”趙海濤收回看向魏見秋的目光,回視著陳敬,避而不答,卻說道:“陳先生,我陪著您去那個山莊!”陳敬輕笑了一聲,又問道:“如果我不用你陪,會發生什麽事兒?”趙海濤誠懇地說:“自打上次在這山上一別後,瞎子給我講過很多關於您的事兒,我相信陳先生胸懷磊落!”陳敬又是一聲輕笑,不過,臉上的笑意有些冷,不再開口說話,抬腳邁步下山,趙海濤暗暗地鬆了一口氣,跟著往山腳下走。
    陳敬到了車旁,拍了拍正滿臉擔心地看著他的崔可行的肩頭,又衝林道長拱了拱手,林道長急忙還禮,叫了一聲小師叔,還要再說什麽時,見趙海濤已經到了車旁,便衝陳敬使了個眼色,不再說話,趙海濤打量了一下停在路邊的這兩輛車,說了一句稍等,直接向公路的那個拐角處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就又一個人跑了回來,正要打開陳敬開過來的那輛車的車門鑽進去,崔可行卻叫住了他,說道:“趙所長,咱們兩個一輛車!”趙海濤點點頭,走回來鑽進崔可行已經替他打開的車門裏麵,順勢對著後座上看了看,那個一身臭味兒的不在,一個流著哈喇子的中年男子木呆呆地瞪著眼睛,身子歪斜著坐在後座上。
    打完電話的宋處長走進裏洞的門裏,見大個兒把張弛橫抱在懷裏,正要從洞裏出去,便攔在他身前,看著大個兒身邊的老鍾和瞎子,生氣地問:“剛才誰指名道姓地罵我來著?”瞎子眯起眼睛,嘁了一聲,說:“不是,姓宋的,我罵的,怎麽了?你要還有點兒人味兒的話,別擋路啊!我們要馬上把張弛送回省城去醫院治病。”宋處長冷冷地盯著瞎子看了一會兒,轉頭對老鍾說:“張弛現在是我們省廳特案處的人,給他治病還是怎麽著,輪不到你們市局的說話!還有,你這個手下,張口罵人,看在都是為了張弛的麵子上,我不跟他計較,你們想現在把張弛從洞裏弄出去,我謝謝你們,但是請把他在洞外放下,一會兒我們省廳有人來接手!”瞎子聽宋處長這麽說,大怒,肩膀一橫,對著宋處長的胸前就撞了過去,嘴裏罵道:“姓宋的,不是,你還真沒人味兒!滾遠點兒!”宋處長閃身躲開瞎子的這一撞,也怒道:“你們這是想讓張弛步魏見秋的後塵嗎?他萬一控製不住自己跑了,什麽後果,你們想過沒有?”瞎子就像沒聽見一樣,回頭衝張弛的方向喊道:“不是,老大,出來弄他!”宋處長皺著眉,急忙向後退了幾步,盯著張弛身上小心地看過去,老大從張弛的衣服裏露出腦袋,有氣無力地哢哢了兩聲,又縮了回去,宋處長鬆了口氣,對老鍾指了指瞎子,無奈地搖搖頭,道:“陳敬正往山莊這裏過來,他的師父玄陽道長必然會跟過來,能治張弛的這種病的,除了他之外,恐怕找不到別人,你們把張弛送回省城的醫院,無非是浪費時間而已!”
    老鍾對大個兒和瞎子擺了擺手,說道:“把張弛先弄到外麵去!”大個兒衝瞎子晃晃大腦袋,瞎子瞅著宋處長,還要說話,老鍾朝他瞪了瞪眼睛,瞎子閉嘴,嘴裏嘟嘟囔囔地跟在大個兒的身後,從裏洞走出去,老鍾轉身,對裏洞洞壁上靠著的那些屍體看了一圈兒,伸手朝外麵指了一下,宋處長當先走出去,看見大個兒已經把張弛放在洞口外麵的平台上,他和瞎子都蹲在張弛的身邊,便放心地回頭衝老鍾指了指外洞裏麵的角落,兩人一起走到那裏,宋處長低聲說道:“省府大領導們現在正在省廳裏坐鎮,已經給武警部隊下了命令,今晚天黑前,陳敬如果不出現在這個山莊裏,就會被格殺勿論,我之前在電話裏那麽說,就是想要借著隻有陳敬和他的師父才能救張弛的理由,阻止省府的命令。萬幸,崔可行剛又給我來了消息,說他們正往這裏趕。”話說完,宋處長又指向下麵山莊的方向,接著說道:“那個人,位高權重,被陳敬差不多把身上的骨頭都弄折了後,才擰斷脖子的,他的手法太凶了,我現在都不知道,他是著了魔還是怎麽了,這次的事兒出了,我們這些人無非是多個案子來辦,可這一關,他還能不能過,我實在沒把握!”
    老鍾半晌不語,瞪著眼睛,琢磨了半天,才開口對宋處長問道:“為什麽一定要陳敬回到山莊裏來?”宋處長不解地看著老鍾,反問道:“老鍾,你傻了?他要是回來,就證明他問心無愧,他要是直接回省城去,或者想要遠走高飛什麽的,你以為他還能活過明天嗎?”老鍾笑了笑,說:“所以你堅持讓他回到這裏?”宋處長麵上表情不變,也不回答老鍾的問話,老鍾指了指洞口外麵的張弛,對宋處長說:“我替他謝謝你!”宋處長緩緩搖頭,有些擔心地說:“就是不知道,陳敬半路上會不會一氣之下,改了主意,崔可行可攔不住他!”老鍾一聽,也有些擔心,急道:“趕緊給崔可行打電話,告訴他你的真實想法,讓他跟陳敬說個明白!”宋處長抬起右手,用食指點了點老鍾,皺眉道:“想什麽呢?這時候讓崔可行跟他說這種話,以他的脾氣,不得馬上就尥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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