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有個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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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城,入夜時,一場輕雪不期而至,雪不大,雪粒子不小,落在人身上沙沙作響。
    省廳正對著院子大門的主樓各個樓層還有不少房間的窗戶裏麵亮著燈,大門口上方兩個紅燈籠也亮了起來,光亮透過燈籠的的大紅色紗罩把門裏門外的那一片區域染成淡淡的紅色,門外兩側設了雙崗,推拉式的大門緊緊地關著,門前那條東西向的柏油路上,日常本就行人稀少,今晚更是見不到一個人從路上經過,饒是如此,兩個站崗的武警仍然不敢懈怠,任憑雪花打在臉上,不時警惕地往路兩邊看上一眼。
    快到九點鍾時,東麵路上傳來踩雪的聲音,很快,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出現在路燈下麵,大的那個穿著一身長長的羽絨服,帽子嚴嚴實實地捂在頭上,從走路的姿勢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個女人,她右手牽著一個同樣穿著羽絨服的小孩兒,小孩兒也戴著帽子,老老實實地走在女人的身側,這一大一小走在省廳圍牆外麵的人形道上,步伐不快也不慢,站在大門左側的那個武警轉頭盯著他們,心中隱隱覺出有些不對,那個女人一直低垂著頭,像是滿懷心事一樣,而那個看起來隻有四五歲的小孩子,卻和他直麵相對,裹在羽絨服帽子裏的那張小臉,在路燈的映襯下,煞白煞白的 ,兩個眼睛的周圍,帶著大大的兩個黑眼圈兒,這時見武警又衝他看過來,竟然一呲牙,露出兩排黑乎乎的牙齒,武警心裏一抖,心想:“誰家小孩兒,大過年的怎麽弄成這麽一副鬼樣子!”
    正琢磨間,那個小孩兒掙脫女人的手,對著大門的方向跑了過來,女人放慢腳步,也不阻止,兩個武警同時皺起眉頭,一齊看向已經跑到近前的那個小孩兒,左邊的武警從崗位上下來,攔在小孩兒麵前,問道:“你過來找人嗎?是家屬?”小孩兒不吭聲,忽然把兩手朝他舉起,做出求抱的姿勢,仰臉時,羽絨服的帽子從頭上滑落,整張麵孔顯露,一雙眼睛裏,一點兒眼白兒也沒有,兩隻皮膚慘白的小手,指甲尖尖,武警身上瞬間冒出了一層白毛汗,欲往後退,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脖子不由自主地朝東麵扭了過去,那個女人站在人行道上,也把頭抬了起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大門右側的武警反應倒是快了不少,把背在肩上的步槍順在手裏,哢噠一聲拉動槍栓,喝道:“後退!”小孩兒嘴裏發出兩聲玻璃磨擦一般的笑聲,原地躍起在半空,伸著兩隻小手,徑直向他的頭麵部撲了過來,他剛把槍口抬起,兩手不受控製地鬆開,步槍掉在地上,眼前一黑,那個小孩兒已經到了他的臉前,用兩隻小手抓在他的兩個肩頭,張開嘴就咬在他的左邊臉上,隨後從他身上反身躍起,向右直撲,落在左側渾身如同僵住一樣的那個武警的後背上,急不可耐地探頭在他右邊臉上咬了一口,跟著又一轉身,跳到推拉門的上麵,翻身而入,那個女人雙手在身前輕輕舞動,口中念咒,兩個武警一步一步艱難後退到自己的崗位上,麵朝馬路,筆直站立,女人把頭低下,從大門前走過去,離大門有了一段距離後,她抬手對馬路對麵的一棵樹下招了招,稍傾,兩個淡淡的人影各自裹在一團輕霧中穿過馬路到了她身前,其中一個輕笑一聲,說道:“小鬼頭開門是把好手!麻煩跟在我們兄弟後麵,一會兒還需借力!”
    主樓後麵地下室入口的門被從裏麵打開,四個人踩著台階魚貫而出,最前麵的正是巴隊長,他出門後,轉身站定,看著正在認真鎖門的李東民,問道:“宋處長沒說張弛他們什麽時候回來?”李東民急忙回答道:“沒有,剛才我看見他帶人回來,滿臉官司的樣子,我沒敢問。”站在一邊的吳大力和大程子看著李東民臉上的青紫和高高腫起來的額頭,互相對視一眼,有些憋不住想笑,李東民注意到了他們兩個的表情,不滿道:“兩位哥哥,你們想笑就笑,別憋出病來!”大程子終於憋不住,嘴一咧,笑出聲,吳大力則努力忍住,伸手往李東民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道:“巴隊讓你守家,你可倒好,讓人家把家掏了不說,還被打了個鼻青臉腫,我可告訴你,因為你,我們早上回來的時候,宋處把巴隊長好一頓埋怨,說你說話不知輕重,挨打活該!”李東民一聽,立馬憤怒起來,叫道:“本來就是個怪物,還不行人說了?宋處就是偏心眼兒,不分青紅皂白,看那個怪物的眼色行事!”
    吳大力和大程子有些吃驚地看著李東民,同時搖頭不已,巴隊長像是沒聽見他們三個說的話樣,問了一句:“門鎖好了?”李東民急忙回道:“鎖好了!”巴隊長點了點頭,突然提高聲音道:“鎖好了就滾蛋!”李東民頓時愣住,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巴隊,您讓我滾蛋,可我往哪兒滾啊?”巴隊長不答,轉身就走,吳大力和大程子見李東民仍然站在門口發愣,同時伸手各自抓住他的一條胳膊,拽著他跟在巴隊長的身後,大程子小聲說道:“早上巴隊和宋處長被領導叫過去開了個會,聽巴隊的意思,領導們因為魏見秋被關在地下都有些撓頭,前兩天姓烏的單槍匹馬就闖了進來,你和那幾個武警險些丟了命,姓烏的雖然沒把魏見秋弄走,可他已經熟悉了門路,估計不會就此罷手,一定還會再次鋌而走險,按廳長的說法,他今早一起床,眼皮子就跳個不停,今晚又是除夕夜,姓烏的哥倆向來膽大妄為,不怕事兒大,要是還來的話,應該就是今天夜裏。”
    李東民恍然道:“我說巴隊帶著你倆怎麽在地下二層忙活了一小天兒呢,是為姓烏的哥倆做準備呢?”大程子點頭,李東民馬上又不解地問:“巴隊讓我滾蛋是啥意思?”大程子無奈地說了一句髒話,斜著眼睛看著李東民,反問道:“李東民,你除了會跟人家姓陳的說幾句三七旮旯話挨頓揍之外,就不能動動腦子?”吳大力接口道:“巴隊的意思是,讓你回家養傷,關心你,懂不懂?”李東民賭氣道:“不懂!”吳大力歎了口氣,隻好直說道:“姓陳的對咱們二隊的不薄,治傷的藥丸子一把一把地給,巴隊蒙了人家老大的人情了,你倒好,三番五次地跟人家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這不是給巴隊上眼藥呢嘛!”李東民這才明白巴隊長早上回來後就沒給他好臉色的原因,不過,還是不服氣地小聲嘀咕道:“我就是看不上他那副誰都不看在眼裏的樣子,當初你和程哥可是被他差點兒弄成了殘廢,一想到這事兒,我就氣不打氣不打一處來!”吳大力嗬嗬笑了一聲,看了一眼大程子,對李東民說道:“你倒是為了兄弟義氣!”大程子也點頭,想要接口勸李東民幾句,走在前麵的巴隊長突然停下腳步,衝前麵喊道:“什麽人?”三人同時一驚,抬眼看去,主樓西側的通道上,一個穿著羽絨服的人站在路中間,麵朝大樓的牆壁,兩手在身前舞動個不停,聽見巴隊長的喊聲,那人轉過身來,麵朝著他們幾人,把羽絨服的帽子緩緩向後推了下去,微弱路燈下,一頭長發披散開在衣領兩邊,看著他們,雙手合十,微微頷首,說道:“刷我的卡!”
    巴隊長向後疾退幾步,頭也不回地說道:“回下麵去!”說話的同時,兩手往後腰一伸,拽出兩麵令旗,豎在身前,雙手分別揮動,在他的麵前畫了兩個圓形,右腳用力往下一跺,口中敕令一聲,令旗畫出的兩個圓圈兒向那個女人直直地卷了過去,一聲爆響,兩個圓圈兒在女人的身體兩側炸開,巴隊長趁機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沒動的吳大力他們三個,說道:“你們三個先下去,守在門口,我馬上就跟過去!”吳大力和大程子立即拽著仍然有些發愣的李東民向地下室的入口那裏跑了過去,到了門前,大程子從李東民的手上把鑰匙搶在自己手裏,穩穩地插進門上的鎖孔裏,還沒擰,就驚道:“李東民,剛才你真把門鎖好了?”李東民急忙回答說:“鎖好了,你們不是眼瞅著我把密碼鎖鎖好後,暗鎖的鑰匙我擰了好幾圈兒的嘛!”大程子把鑰匙留在鎖孔裏,伸手抓住門把手,輕輕一拽,門就被拉開了一條縫隙,李東民嚇了一跳,一把推開擋在他前麵的大程子,把門全部拉開,沒等吳大力和大程子出手阻攔,他就順著門裏的台階兩步並做一步地躥了下去,吳大力和大程子把手伸進懷裏,掏出手槍子彈上膛,一前一後,走下台階,大廳裏燈光明亮,李東民正站在通往地下二層的電梯門前,看著旁邊門框上的電梯指示燈發愣,吳大力小心地走到他身後,伸手在他背上拍了兩下,問道:“什麽情況?”李東民指著電梯指示燈,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說道:“有個小孩兒進電梯了,現在已經到地下二層了!”
    主樓三樓西側北麵一個房間門被打開,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兩個身穿道袍的道士,兩人步履淩亂,身形沉重,雙眼眼神兒像是不能聚光一樣,房間裏麵,還有兩個穿著便裝的人坐在辦公桌旁的椅子上,窗邊,一個年輕人手上握著一柄短叉,麵朝窗外站立,不過,這三個人明顯身體僵住不能動彈,而門外的兩個道士又朝著走廊東麵跑了幾步後,終於支撐不住,一齊摔倒在地,其中一個掙紮著把手伸進懷裏,掏出一枚圓溜溜的物件兒,奮力對著斜對麵朝陽的一個房間門上扔了過去,那個圓溜溜的東西撞在門上,像鞭炮一樣炸裂,一聲巨響回蕩在走廊裏,霍主任從門裏探出頭,看著不遠處趴在地上的兩個道士,回頭說道:“小心,都別動,看好裏麵那扇門!”他從門裏出來,隨手把門關上,快步朝兩個道士身邊跑過來,剛蹲下身子,腦子裏便犯起了迷糊,他立即把舌尖兒伸出,上下牙齒狠狠地咬了一下,趁腦子變得清明起來的瞬間,躍起身子向後退去,一直到了那個房間門口才站住,驚疑不定地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手段,怎麽從來沒有見過!”轉臉看著那兩個道士,見他們後背微動,仍有呼吸,便稍稍放下心來,推門回到房間裏,把放在牆邊沙發上的自己的短叉拿在手裏,跟另外兩個人說道:“西麵走廊過不去人,有人在外麵做了法,記住,不論誰開門進來,下手不要 猶豫。”另外兩人點頭答應,各自從放在沙發邊地上的背包裏掏出自己的家夥,分別是一把劍鞘老舊斑駁的古劍,兩個人手握劍鞘,走到東牆上靠窗開的一扇門前,一左一右立定,霍主任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對方立即接聽,霍主任沉穩地說道:“宋處長,家裏還有多少人?都過來吧!”
    巴隊長弄出來的兩個圓圈兒在那個女人身邊炸響後,那個女人不為所動,竟似絲毫沒被傷到,把合在身前的雙手猛地向外一翻,又上下左右地開始舞動,看起來毫無章法可言,可巴隊長卻像受不了似地向後退兩步,怒喝一聲,兩手向前連揮,手中的兩麵令旗脫手飛出,到了那個女人身前一步開外的地方,猛地向地上紮去,巴隊長口中急急地念叨了一句,兩麵令旗穩穩地立在地上,他從後腰上又拽出幾麵令旗,握在右手擋住,用力抖了抖,左手劍指在迎風飄揚的旗麵上虛畫了一道符咒,隨即拋出,幾麵令旗一麵跟著一麵地飛舞向前,一同落在地上,和方才那兩麵令旗合成了一個丁字形,擋在那個女人腳前,巴隊長原地坐下,從懷中又掏出一麵杏黃色的令旗緊緊握在右手裏,抬眼看向那個女人,見她低頭看著地上的令旗臉上顯出幾分發呆的模樣,便冷冷說道:“區區南洋邪術,也敢到我們的地界現眼,來,我讓你好好見識一下什麽叫大道!”言畢,右手令旗斜著向上一舉,女人身前的那幾麵令旗跟著從地上飛起,丁字形狀不變,在空中掉了個方向,豎著那一筆朝前,徑直朝著女人的臉上刺了過去,她急忙把雙手舉起來擋在自己的臉前胡亂舞動,巴隊長手中令旗畫了個圓,丁字令旗們立即掉頭往女人身後繞了過去,不等她轉身,幾麵令旗一個接一個地打在她的後腦勺上,一聲聲爆炸聲響起來,女人的頭發上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火星,她忍痛對著巴隊長的方向打了一個手勢,巴隊長身後後馬上響起一聲尖利的叫聲,一雙慘白的小手爪摟住了他的脖子,緊跟著一張小臉從他頭側探過來,張開嘴,就往他臉上咬下,巴隊長不慌不忙地把右手中的令旗向後一擺,擋住自己的左臉,順勢把令旗抽在那張小臉上,摟著他脖子的那對手爪子立馬鬆開,小孩兒從他背上跳下,一邊發出慘叫,一邊遠遠地繞開他,向那個女人奔了過去,女人一把把小孩兒抱在懷裏,轉身就向主樓南麵跑了過去,巴隊長從地上站起,把幾麵令旗收回,也轉身朝地下室的門口那裏疾跑,等他從台階上下到一層的大廳,一眼看見電梯門大開,電梯裏麵,吳大力和大程子兩人蹲在躺在地上的李東民身邊,一臉焦急地叫著他的名字,李東民的下巴上,血肉模糊的一個大口子,邊緣上有兩排發黑發青的牙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