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捋仙【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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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蟒老爺子下去之後,我終於得到了片刻的休息,佛堂裏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隨著他的離開而消散。
    我癱坐在長凳上,後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陽光在地磚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帶,塵埃在那束光中緩緩浮動。
    “然然,喝口水。”陽陽遞給我一個紙杯,裏麵的茶水已經涼了,但正合我意,我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這才感覺心跳慢慢恢複正常。
    郝姐正在收拾香案,她動作麻利地將散落的香灰掃進一個小銅盤裏,嘴裏不住的念叨什麽。
    美惠姐抱著一大摞金箔紙,衝我和陽陽招招手:“來,幫忙疊元寶現在沒什麽事啦,等晚上就行。”
    我挪著屁股坐到她身旁,拿著一張金箔紙機械的折疊起來,手指還在微微發抖。
    “蟒老爺子對你可真上心。”郝姐突然開口,她手裏拿著一塊紅布擦拭著香爐。
    我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內心複雜萬分。
    郝姐又停下動作,”不過這件事情先放一放,晚上還有清風仙家要捋,這才是重頭戲。”
    美惠姐歎了一口氣:“清風最難伺候了,一個個怨氣重的很,不過也有例外,說不定你家清風都心疼你。”
    我低頭折著元寶,心裏卻翻江倒海。
    幾個月前,我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白,幾個月後我已經開始可以讓仙家上身開口說話了,就連陽陽也驚歎我的速度。
    “對了,郝姐,”美惠姐問道,“明年掌堂教主還是胡小青嗎?”
    郝姐的動作頓了一下,她將香爐放回原處,聲音低了幾分,“就剩最後幾個月了,明年又該換教主了。”
    我和陽陽交換了一下疑惑的眼神,陽陽膽子大,直接問道:“為什麽每年都要換教主呀?一般堂口不都是固定一個掌堂大教主嗎?”
    堂口裏突然安靜下來,連美惠姐折元寶的沙沙聲都停住了。
    郝姐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她輕輕搖頭:“家裏的事,不好多說。”
    她走到窗前,望著外麵逐漸西沉的太陽,“也許是我家的規矩吧,各家有各家的路數。”
    我和陽陽都識相的沒有繼續追問,心裏升起一絲不安,但這種不安又很快被仙家成功下仙的興奮給吹散了。
    夕陽的餘暉漸漸散去,佛堂裏的光線暗了下來。
    美惠姐起身點了幾盞酥油燈,郝姐從櫃子裏取出一塊黑布。
    “陽陽,去把大門鎖上,再把佛堂的門也關上,今晚不見客。”
    隨著陽陽落鎖的聲音,佛堂裏變得異常安靜,我不由得抱緊了雙臂。
    “冷?”美惠姐遞給我一件紅色的外套,“穿上吧,夜裏陰氣重。”
    我答謝接過,坐在小板凳上,郝姐開始點香,這次她用了黑色的香,煙霧在佛堂不大的空間裏繚繞,熏得我眼睛都開始發澀,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有請陳門府碑王。”
    郝姐聲音剛落,佛堂裏的溫度驟降,白天那些歡快激昂的鼓樂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泣如訴的語調,彷佛哀樂一般,此刻的二神調像裹著冥紙的寒風,嗚咽中夾雜著這二神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那抽泣聲時高時低,時而像老人嗚咽,時而像婦人哀泣,聽的人後脊梁發毛。
    聽得我寒毛直立,這哪是唱曲,這分明是黃泉路上的引魂謠。
    “真他媽專業......”
    我正暗自咂舌,突然天靈蓋一涼,某種粘稠的陰氣順著脊椎往下淌,像一層冰鑽進骨髓,牙齒不受控地打顫。
    太冷了,冷的我直打擺子,冷的我彷佛看見自己呼出的白霜裏飄著冰碴子。
    “唰!“
    白光閃過,我的眼皮猛的彈開,視線直勾勾的盯著麵前的郝姐,眼珠脹的生疼卻眨不了眼。
    我看到郝姐三人臉上都寫滿了驚駭。
    餘光看見陽陽打翻了茶盞,美惠姐手裏的元寶捏成了紙團。
    活人請鬼仙哪有睜著眼的?郝姐給人捋了這麽多仙,給人出了這麽多馬,沒見過一個仙家上來是睜著眼睛的。
    我的身體像被塞進了一個狹窄的箱子裏,能感知到周圍的一切,身子卻已經不受自己控製。
    “從沒見過捋仙或者出馬的時候仙家上身說話是睜著眼睛的。”美惠姐的聲音在微微發顫。
    而我此刻心裏隻有四個字:死不瞑目
    這分明......是橫死之人的眼神。
    “先來根煙。”
    陽陽最先反應過來,迅速從煙盒裏掏出一根煙點燃了遞到我手邊,我手指僵硬的接過煙,貪婪的深吸一口,然後滿足的吐出一個煙圈。
    郝姐恭敬的問:“請問是哪位清風仙家?”
    “萬誌凜,他外公。”
    外公?外公明明是因心肌梗塞再睡夢中安詳去世的,怎麽會有這種橫死之人才有的眼神?
    好在郝姐是經曆過大場麵的,她很快鎮定下來:“您是陳門府碑王?”
    “嗯”外公簡短的應了一聲。
    “您以後就是陳門府碑王了嗎?”郝姐又確認了一次。
    外公一邊抽煙一邊點頭。
    郝姐鬆了口氣:“那既然是碑王,走地府是基本能力,也不考您看卦了。”她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了些,直視著外公,“您能走到第幾殿?”
    “十殿。”外公淡定的開口。
    郝姐倒吸一口氣,走的殿越多代表清風仙家的能力越強,一般堂口的清風能走到第八殿都不錯了,我外公竟能走到第十殿。
    似乎是不太相信,郝姐沒忍住問出口:“第五殿是哪一殿?”
    到這會兒其實我的酒意基本上已經散了,我自己的意識比較清明,也能清晰的感覺到外公走我的竅不算太穩。
    出馬仙所謂的竅是指弟子身上供仙家附體的穴位和通道,而我天生主觀意識特別強,很容易把仙家的意識給頂下去,所以能感覺到外公的吃力。
    佛堂裏安靜的可怕,所有人都等著外公的回答,供桌上的香已經燒了一半,代表男清風的那一根香彎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遲遲不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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