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姐絳紫色對襟衫在香煙繚繞中若隱若現，她沒給我喘息的機會，胡德青剛從我身上退去，香爐裏的香灰還沒有完全落下，她又重新放起了接仙曲。
    “有請陳門府胡三太明。”
    我頭暈目眩的低著腦袋，體內仿佛有個旋渦在攪動，比胡德青上身時劇烈十倍，胡三太明的力量像潮水般一波一波衝擊著我的天靈蓋，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前後搖晃，幅度越來越大，脊椎像被一隻無形的手來回推搡著。
    快......快點上來呀......
    我在心裏哀求，那杯白酒讓我的腦子渾渾噩噩，喉頭泛著酸水。
    直到一道刺目的白光在腦海中炸開，我猛地仰頭，後腦勺差點翻過去，那股翻江倒海般的眩暈感頓時減輕了幾分。
    “老仙家迎迎風還是背背寒？”郝姐見胡三太明上來了，趕緊問道。
    我的嘴子自動張開，“先來根草卷。”
    美惠姐“哎”了一聲，忙從煙盒裏抽出根玉溪，打火機的齒輪摩擦聲在寂靜的佛堂裏顯得異常清晰。
    當煙嘴塞進我指尖時，我的手指像餓極的野獸般死死鉗住濾嘴，近乎貪婪的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混合著酒精直衝腦門，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雪山之巔的雪鬆，看到月光下泛著銀光的狐狸毛尖。
    顱內高潮般的快感讓我腳趾都想要蜷縮起來，連指甲縫都在發麻。
    煙霧從鼻孔噴出時，我清楚的感覺到胡三太明終於在我的靜脈裏站穩了腳跟。
    “看卦吧。”郝姐極有儀式感的推來一張紅紙，上麵用筆寫著幾個生辰八字。
    正當我還在角落裏默默的疑惑胡三太明眼睛都沒睜開要怎麽看到紙上的內容時，就見我的右手不受控製的懸在紅紙上方。
    拇指快速劃過其餘四指的指節，掐算的動作行雲流水卻略顯一點生澀，當掐到無名指第三指節時，手指突然痙攣般抖了一下。
    “戊寅年，己未月......”我的聲音忽高忽低，像是信號接收不良的收音機，“父母緣分薄，六親冷淡......等等......”
    掐算突然卡殼了一下，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能感覺到胡三太明正在翻找某種算法，我細細的感應著胡三太明想表達的意思。
    “午時生人，命帶三奇。”約莫20秒鍾後，我的嘴終於繼續發聲，但語速明顯慢於胡德青先前的流暢，“三十歲前.....”
    又是一個停頓，最可怕的是我竟能清晰感知到胡三太明的緊張和窘迫，這位大仙就像一個剛學打字用電腦的人，明明一身的本事滿腹經綸，卻苦於和我的竅磨合的不到位，無法清晰正確的表達出來。
    當解讀到第三個生辰八字時，我的左手突然自動抬起，在空中畫了個複雜的符咒，郝姐突然輕咳一聲，我的指尖立刻改變了軌跡。
    這個細微的調整讓胡三太明接下來的推算順暢了許多。
    但為時已晚，先前磕磕絆絆的表現已經讓滿屋子的人都皺起了眉頭。
    “好了。”郝姐突然拍了下膝蓋，香爐裏的香灰簌簌落下，“胡三太明仙家辛苦。”
    我感覺到那股外力開始抽離，比來的時候溫和許多，殘留的意識裏，胡三太明似乎不甘心地在我耳畔留下一句：“小丫頭片子的竅太緊了...還沒完全開。”
    當完全恢複自主意識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全身酸軟，好像每一個穴位都在疼，是胡三太明第一次走我的竅，把全身經脈又竄了一遍。
    “兩位仙家看卦的結果很明顯了，”郝姐用銀簪撥弄著香灰，“胡德青更勝一籌。”
    心裏傳來幾聲不可聞的冷哼，我後頸的汗毛豎起。
    這是胡三太明殘留的情緒。
    胡三太明之前和我沒有任何的磨合，今天上身也屬於臨時走竅，胡德青勝就勝在了他和我磨合了好長一段時間。
    “不過胡三太明的輩分在這裏擺著。”郝姐在紙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就當個副教主吧，專管疑難雜症，掌堂大教主的位置就由胡德青來勝任。”
    筆擱下的刹那，佛堂裏刮過一陣無形的風，美惠姐打著哈哈來圓場：“副教主好啊，活兒少地位高。”話沒說完就被郝姐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我在郝姐家的飄窗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幾個小時，才被美惠姐拍醒。
    “然然，醒醒，我們該去大市場了，趁著天還沒黑，我們去把東西置辦齊全了。“
    我揉著太陽穴坐起身，發現陳梓峰已經站在門口等我，他身上多了件藏青色的大衣，手裏拎著個折疊購物袋，一副隨時準備出發的模樣。
    “走吧。”他微微頷首，聲音溫潤如玉。
    長春大市場是座老舊的批發市場，紅磚外牆爬滿了歲月斑駁的痕跡，門口擠滿了堆著小車的商販和討價還價的大媽。
    一走進去，各種香燭紙錢，布料五金，山珍海貨的氣味混雜在一起，撲麵而來。
    美惠姐熟門熟路的拽著我往布匹區走，嘴裏念叨著：“紅布要三尺三，綠布也要三尺三，還得挑純棉的，不能是化纖的，仙家們挑剔著呢。”
    我們停在一家布攤前，老板娘是個精瘦的中年女人，眼睛滴溜溜地轉，一看就是個做生意的老手。
    “要紅布和綠布，各三尺三。”美惠姐直截了當。
    老板娘麻利地扯出一匹大紅布，手指一撚，布料“唰”地抖開，在陽光下泛著暗啞的光澤。
    “這紅布好，正宮紅，不褪色，60一米。”
    美惠姐眉毛一挑：“60？你這布去年才賣45！”
    老板娘訕笑：“現在出馬的人多了嘛。”
    美惠姐冷笑一聲，伸手摸了摸布料，突然“嘖”了一聲：“你這布織的不夠密，線頭還多，50，愛賣不賣。”
    老板娘還想爭辯，美惠姐已經作勢要走：“隔壁老張家也有，我上那兒買去。”
    “哎哎哎，行行行，50就50！”老板娘趕緊攔住她，嘴裏嘟囔著：“你這大姐也太會砍價了......”
    我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陳梓峰卻低笑了一聲，湊到我耳邊輕聲說道：“美惠姐在市場裏是出了名的會砍價，所以每次郝姐收徒弟，郝姐都會拜托美惠姐陪著去買這些出馬需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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