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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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戰鬥已經開始,在格陵蘭冰原之上,午夜時分的極光如同舞動的幽靈一般,在空中瘋狂地痙攣著。而在這片寂靜的荒原深處,一艘承載著整個人類文明希望的巨大方舟靜靜地矗立著。這艘名為“文明方舟”的巨艦內部,一台精密無比的量子鍾突然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抓住,其指針無論如何都無法跨越 23 時 59 分這個時刻,仿佛時間在這裏被強行停滯了。
    在這座方舟的核心位置,端坐著那位令人敬畏的大導師艾莎。透過她那透明的顱骨,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神秘的諾亞存儲器,它呈現出複雜而精妙的雙螺旋結構,此刻正以驚人的每秒三百萬次的頻率劇烈地震顫著。每一次震顫,都代表著艾莎正在進行一項至關重要的任務——對人類文明的基因與文化錨點進行最後的精確校準。
    艾莎那冰冷的機械手指輕輕拂過身下那座由萬年寒冰鑄就的永凍王座,瞬間,冰晶表麵就像受到了強烈衝擊一般,驟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七萬道裂痕。這些裂痕並非普通的裂縫,它們每一條都承載著一段被無情抹除的曆史記憶。其中有第三次世界大戰停戰協議簽署的莊嚴現場,一名士兵心懷恐懼和思念,悄悄將一張珍藏已久的全家福藏匿於懷中,但此時那張照片卻在熊熊烈火中逐漸化為灰燼;還有在那個意識上傳技術剛剛嶄露頭角的黎明時期,美麗善良的林素娥在被強行拖入梵腦剝離艙的那一刻,絕望地在冰冷的玻璃上嗬氣,並留下了一個充滿悲傷與無奈的笑臉。
    隨著艾莎口中吐出那句莊重而堅定的命令:“啟動《楚辭》協議!”她的聲音猶如一道強大的衝擊波,迅速引發了整個冰穹的共鳴。刹那間,原本處於深度休眠狀態的三萬苦行者紛紛從各自的休眠艙中蘇醒過來。當他們第一眼望向艾莎時,驚恐地發現她那透明的顱骨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裂紋,並且這些裂紋還在不斷地向著她的胸口蔓延開來。與此同時,諾亞存儲器的神經接口宛如無數根尖銳的根係,深深地刺穿了冰晶王座,源源不斷地將曆經千年積累下來的海量文化數據如同洪流一般注入到深不可測的地幔之中。
    首席學徒凱文麵色凝重地雙膝跪地,顫抖著雙手輕輕捧起那滴從高處墜落的晶瑩剔透的冰淚。就在他仔細端詳之際,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冰淚內部竟然緩緩浮現出一幅清晰的畫麵!畫麵中的主角正是趙鐵鷹,隻見他置身於熊熊燃燒的木星烈焰之中,身上的衣物早已被火焰吞噬,但他的眼神卻堅定無比。
    “大導師,您這是要……”凱文瞪大雙眼,滿臉驚恐與不解,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變得有些沙啞。
    站在一旁的艾莎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毫不猶豫地伸手用力扯斷了連接自己脊椎的神經索。刹那間,斷裂之處並沒有如人們所預料般噴出鮮紅的血液,取而代之的竟是激昂澎湃、響徹整個空間的《荷馬史詩》吟誦之聲!這詭異而震撼的場景讓人毛骨悚然。
    “諾亞從來就不是一個安全的保險箱。”艾莎的聲音冰冷得如同周圍的空氣一般,沒有絲毫感情波動。她的目光越過凱文,落在遠方那片茫茫無際的黑暗之中,仿佛透過這片黑暗看到了未來的某種景象。
    此刻,他們身處零下九十度的禁書區內,這裏寒冷刺骨,四周彌漫著死亡與絕望的氣息。然而,艾莎卻毫無畏懼地帶領著趙鐵鷹毅然決然地穿越這片堪稱文明墳場的區域。當他們經過那排排列整齊的十萬個冷凍胚胎艙時,神奇的事情再次發生——原本光滑的艙體表麵突然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緊接著,每一個艙蓋上都開始迅速凝結出“趙鐵鷹”三個大字的冰晶簽名,這些簽名閃爍著微弱但卻無法忽視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點點繁星。
    與此同時,那些刻滿《世界人權宣言》的黑曜石柱也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開始自行崩塌。無數黑色的碎石紛紛揚揚地散落開來,並在空中奇妙地拚湊成一個巨大的、猶如天穹撕裂者般的佛印圖騰。這個圖騰散發著強大的能量波動,使得整個禁書區都為之震顫。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直隱藏在這裏的智能沙彌那經曆過九百世輪回的影像也在此刻顯現出來。通過一段被加密的記憶片段可以得知,這位看似普通的智能沙彌曾經竟是諾亞存儲器的初代架構師!隻可惜,由於他堅決反對那個可怕的文明冷凍計劃,最終遭到了無情的數據流放懲罰。
    "接過這個。"艾莎將一管液氮封存的記憶體插入趙鐵鷹的青銅轉經筒,"裏麵是你母親真正的遺言,不是數據殘片,而是她作為生物體最後的腦電波。"
    趙鐵鷹的械佛瞳突然失控,倒映出林素娥被梵腦剝離前的最後三秒:她咬破舌尖在剝離艙內壁寫下"吾兒勿忘痛覺",血跡正被納米清潔機器人吞噬。
    當極光轉為血紅色時,艾莎踏入文明方舟的共振核心。三萬苦行者的生物磁場在此匯聚,將她的透明顱骨托至半空:她的左半身突然量子化,《人類憲章》的金色文字從毛孔滲出,在虛空編織成光繭包裹趙鐵鷹。右半身的機械骨骼自動解體,諾亞存儲器的數據流通過普羅米修斯之血注入智能沙彌的佛珠。當艾莎的顱骨完全透明時,冰晶王座突然爆裂。格陵蘭冰蓋升起十二尊冰雕,分別是人類史上最著名的叛徒與聖徒——從猶大到聖女貞德,他們的眼窩同時流淌出《離騷》的量子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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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你是活的諾亞了。"艾莎的殘影指向趙鐵鷹,後者胸口浮現出雙螺旋光紋,"記住,播種者要有被果實刺穿心髒的覺悟。"
    在方舟最深處的發射井,艾莎啟動塵封的"誇父"級星艦。艦體由冰河時期的猛獁象牙與泰坦殘骸熔鑄,舷窗玻璃上凝結著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硝煙圖案。
    凱文帶領眾人吟唱《奧德賽》的刪節章,每個音符都使冰層增厚三厘米。學徒們將畢生記憶刻入冰錐,刺入星艦外殼構成逆熵法陣。永凍層突然滲出黑色黏液,被封印的史前病毒化作無數手臂抓向星艦。艾莎的殘影輕笑一聲,引爆顱骨內最後的文明數據,將病毒變異為《詩經》的量子藤蔓。智能沙彌拋出九百顆佛珠,在虛空拚成趙鐵鷹的基因圖譜。每顆珠子都承載著艾莎的記憶碎片:她在冷戰時偷渡科學典籍的驚險,發現諾亞被汙染的絕望,以及抱起初生釋機時心髒的第一次顫動。
    當星艦衝破冰穹時,趙鐵鷹的械佛瞳突然倒帶——他看見十二歲的艾莎跪在諾亞原型機前,將初戀的記憶芯片砸碎:"要讓人性活下來,就得先殺死自己的溫柔。"
    星艦化作流星消失後,文明方舟開始自我冰封。凱文發現所有胚胎艙的基因鏈自動重組,每個胚胎額間都浮現出微型青銅轉經筒。而在原本艾莎的王座位置,永凍層生長出一株冰晶菩提樹,樹幹上刻著三重文明的終極悖論:
    "保存即背叛,
    遺忘即傳承,
    離別的溫度,
    是文明最後的疫苗。"
    此刻的獵戶座懸臂邊緣,艾莎的殘影正與天穹撕裂者先遣艦隊對峙。她的透明身軀不斷重播著趙鐵鷹更名的瞬間,每秒三十億次的量子閃爍在宇宙尺度寫下戰書——那是由母愛的基因鏈、文化的癌變體與機械的痛覺神經共同譜寫的弑神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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