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燈柱旁，靜靜立著身穿淺藍色長裙的唐晚月。
    不知她在這裏等了多久，也沒見到她的車。
    如非必要，按唐晚月的性子不會輕易來找她。因為她們中間永遠隔著一些東西。沒有結怨就是很好的結局。
    許一檸心裏有數，她推開淩旭，“回去早點休息。”
    淩旭冷淡地瞅了眼那邊的唐晚月，“看來大小姐有求於人。”可憑什麽呢？
    拎不清的人真叫人倒胃口。偏偏還都不要臉。
    許一檸覺得好笑，她都沒有感覺，淩旭怎麽就氣上了？難道他以為她現在還會難過？
    不抱期待，把關注放在自己身上就夠過好這一生了。她又不圖那點虛無的東西。
    唐晚月來找她不就是那回事。可她自己應該明白，來與不來零差別，做這無用功大概隻能感動她母親和她自己。
    許一檸剛要下車，淩旭抓著她手腕，“我先把崽崽給你送上去。”
    嘖，她怎麽那麽不信呢？許一檸似笑非笑看著他。
    淩旭一本正經地抱起崽崽，“它現在好黏人，也不是誰都要，你說怎麽辦吧？”
    這句就很有意思了哈。大神你的包袱還要嗎？
    許一檸瞄了眼不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麽的崽崽，然後告訴淩旭：“你周身的實驗室氣息，它其實有點怕你。”
    並不是乖。是被威脅到了好嗎？
    淩旭：“……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叫實驗室氣息。”
    許一檸微笑：“你換身白袍，戴上口罩和眼鏡，手裏操幾樣家夥照照鏡子呢。”
    淩旭就不說話了。
    許一檸拉開車門。
    剛走出一步，手機響了一聲。
    她劃開看到淩旭發的微信：可你喜歡的實驗室是襯衫眼鏡。
    許一檸回頭。車裏的淩旭與她對視，然後緩緩地把淺金邊眼鏡架到鼻梁上。
    麵對麵招惹她。
    “我送上去？”他又問。
    沒說送貓還是送人呢。論某些人的心機。
    許一檸沒作聲。
    淩旭解讀：等同默認。
    唐晚月看著許一檸走過來，她身後的車有個男人抱著貓下來。
    男人個子很高，淺色襯衫配灰色長褲，臉上戴著眼鏡，很斯文也很高冷，連他手裏抱著的那隻貓也有那點高冷範兒。
    唐晚月多看了兩眼那貓，猛地記起來，她好像看見過江卓年和那隻貓。
    原來，是給許一檸的貓嗎？也是，他看起來就不像是會喜歡貓的人。
    她微微苦澀。
    算了。她哪有時間想這些。她有那麽多東西要學習；要上班；要跟新的朋友打交道；要適應這個圈子的生活。
    可她真的能做到像許一檸一樣遊刃有餘嗎？
    許一檸過得好像更悠然，她戀愛了，又分手了，好像一直沒有再工作。那麽多人盯著她的動態，都以為她就此沉寂，畢竟連悅峰山莊都被打包出售，她在許氏留下的最深痕跡已被抹去。
    都以為許氏這番動作把她壓得翻不了身。
    可誰能料到，短短幾日局勢扭轉。悅峰山莊誰也拿不走，反而許氏起了波瀾。
    許一檸還好好的，那些打壓她的人全都身陷困境，自身難保。
    現在圈子裏看的不知是誰的笑話。許一檸依然是那個不太好明說的存在。
    他們連蛐蛐都要仔細著，既得罪不起，又真心覺得她厲害。許不許家的，估計也就一個名字罷了。
    唐晚月歎氣，她現在隻擔心媽媽。其餘的輪不到她管，她也沒能力去管。
    她放緩了聲音，頗有些請求的意味，“一檸，我來找你不是想為誰求情，我知道他們做這事不無辜。可媽媽確實是被他們蒙騙的，她還再三要他們保證你不受影響。發生這事後，爸爸跟她吵架，外公家她也不去了，她沒有要保舅舅他們，舅媽來找她，她說如果坐牢的話，她會和舅舅一起進去的……她血壓上來暈了兩次，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
    唐晚月小心翼翼地看著許一檸。她好像在聽，又好像沒在聽，神色清淡得像在聽路人閑聊。
    她也很愛爸爸媽媽的吧，就像她自己也愛著唐家的每一個人，都是她的家人。
    許一檸沉默了一會兒，才不急不緩地說：“所以你來找我，隻是想告訴我她的情況嗎？如果不是的話，你希望我做什麽？去看她？安慰她？還是一步到位，就此收手？”
    唐晚月有些難堪，她盯著許一檸的眼睛，那種熟悉的畏懼感又從心底深處湧出來，可她壓製住了。她想她可以的，她們沒什麽不同，隻是暫時性的錯位而已。
    她試圖鎮定地說出她的意思：“一檸，你不用這麽尖銳，我沒有這樣的想法。我隻是希望我們都能好好的，這是爸爸媽媽都想見到的。或許你對我有誤解，可我真的不會介意你時常回家，時常跟爸爸媽媽見麵。我自己很想叔叔阿姨的時候，我也會回去，我想唐昭的時候，也會給他打電話。感情怎麽能說收回就收回。都是家人，不是嗎？”
    “不是。”許一檸就這麽簡潔有力地回答。
    唐晚月睜大了眼，感覺像被扇了一巴掌。
    許一檸沒給她麵子，好像也不需要給，她很清晰地跟唐晚月說：“家人是知你好壞，全都包容，就像你對唐昭，你失望成千上萬遍，你還是為他還債。當然你現在有能力為曾經愛你的父母做更多事，可你還會以命相抵嗎？你不會了。”
    唐晚月臉色一白，“你怎麽知道我不會……”
    許一檸笑了，“那你敢不敢跟他們說，這次你親生媽媽要害我的命？”
    唐晚月呼吸一滯。
    許一檸接著說：“因為你很清楚他們，盡管沒有太多財富，可他們愛我的心跟你父母愛你是一樣的。尤其是我媽媽，她大概會去找你媽媽搏命，你信嗎？她甚至會遷怒你，讓你從此不要再出現在她麵前，你信嗎？”
    她的聲音那樣輕，可聽在唐晚月的耳裏，卻像一道驚雷，震得她的心都快跳出來。
    她想反駁，不是這樣的，可是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許一檸太狠了，狠到絕殺她能說出口的、不能說出口的……所有的想法，包括內心深處的隱秘。
    然後她一句話終結：“你不該來找我，示弱不是這樣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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