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黑水被黑爺那半壇子祖傳老壇酸菜湯，徹底醃成了東北亂燉的泔水桶。酸臭、腥鏽、亡魂無聲的呐喊，還有賽博哪吒那半截機械臂短路迸出的焦糊味，混合成一種能熏得孟婆都摔碗的生化武器。我扒拉著一塊漂浮的、覆滿黑色糖霜的冰坨子，感覺自己的天靈蓋正被這味兒反複掀開，又粗暴地摁回去。
    “嘔……黑爺，下回……下回能申請無酸菜版的洗胃服務不？” 我臉都綠了，胃裏翻江倒海。“放屁！沒這味兒能叫洗胃？這叫靈魂淨化！” 黑爺抹了把濺到熊臉上的酸汁，甕聲甕氣地吼道。他懷裏還抱著那僅剩的壇子底兒，跟抱著個炸藥包似的，銅鈴大的熊眼死死盯著被酸湯腐蝕得“滋滋”冒煙的寒潭冰壁。
    剛才柳爺那驚才絕豔的一刀，削掉了碧波逆鱗糖晶上指甲蓋大小的一塊，露出了裏麵封印的“哀”字儺麵殘片。這發現像捅了馬蜂窩。
    湯婆那張橘子皮老臉陰沉得快滴下水，攪動熬魂勺的動作明顯帶上了狠勁，勺底翻騰的魂影發出無聲的尖嘯，寒潭黑水變得更加粘稠沉重。命秤童子那雙秤盤眼珠鎖定了柳爺，鏽跡斑斑的青銅小刀已經對準了自己幹癟的胸膛，準備剜第二塊“命秤肉”。孽鏡台靈的碎鏡在幽暗中無聲匯聚，鏡麵幽光冰冷地聚焦在柳爺身上。
    更糟的是，寒潭四壁那些被糖霜覆蓋的亡魂臉孔，蠕動得如同沸騰的粥鍋！無數張模糊的口無聲開合，覆蓋其上的黑色糖霜被掙裂，簌簌掉落，露出下麵……密密麻麻、正在“生長”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種由凝固的、渾濁琥珀色糖晶構成的“守衛”。它們沒有具體的形態，像一堆堆被隨意捏合的、半融化的糖人，勉強擠出扭曲的四肢和尖銳的棱角，從肉壁糖霜下掙紮著“站”了起來。它們空洞的眼窩處沒有眼睛，隻有兩團不斷閃爍、明滅不定的幽綠熒光。
    “滋啦……滋啦……”
    令人頭皮發麻的電流聲中，那些熒光守衛的眼窩裏猛地射出刺目的光束！光束並非攻擊，而是直接在寒潭上空幽暗的空間裏，凝聚成一行行巨大無比、扭曲跳動的幽綠色熒光文字：
    【檢測到非法情緒波動……威脅等級：酸菜味超標！】
    【執行防禦協議：物理淨化+精神汙染！】
    【打工魂！永不為奴！拒吃甜餅！】
    【加班費！加班費！加班費！】
    最後一行“加班費”如同魔咒，瘋狂閃爍滾動，幾乎占據了半個寒潭的上空，映得每個人臉上都綠油油的，活像一群誤入陰間ktv的倒黴蛋。
    “這他娘的……是饕餮宴的彈幕防禦係統？” 灰爺目瞪口呆，爪子裏的煞氣瓜子都忘了嗑。
    “精神汙染！絕對是精神汙染！” 黃爺捂著鼻子，一臉崩潰，“比甲方畫的餅還噎人！”
    就在這綠光彈幕刷屏、糖晶守衛蠢蠢欲動、童子即將剜肉、鏡靈蓄勢待發的混亂千鈞一發之際，黑爺爆發了！
    “嚎你大爺的加班費！老子請你們吃斷頭酸菜！”
    黑爺那積攢了千年怨氣的咆哮震得寒潭水波激蕩！他雙臂肌肉賁張如虯龍，將那僅剩的壇子底兒——裏麵是高度濃縮的、混合了不知多少代蠱蟲卵和黑爺腳汗我猜的）精華的陳年酸菜老湯——像擲鉛球世界冠軍附體，用盡全身蠻力，朝著冰壁上被酸湯腐蝕得最厲害、也是糖晶守衛冒頭最密集的區域，狠狠砸了過去！
    “哐當——嘩啦！”
    酸菜壇子精準命中！壇體瞬間粉碎！
    濃縮的、墨綠色的、散發著毀滅性酸臭的汁液，如同被壓抑了千年的火山岩漿，猛烈地潑灑在冰壁和那些剛剛“出生”的糖晶守衛身上！
    “嗤——！！！”
    比剛才劇烈十倍、百倍的腐蝕聲爆響！如同滾油澆進了雪堆！
    被酸液正麵擊中的幾個糖晶守衛，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那琥珀色的糖晶身軀就像烈日下的劣質冰淇淋，瞬間融化、塌陷、冒起滾滾濃稠的綠色泡沫！泡沫中，無數細小的蠱蟲卵瘋狂孵化，剛鑽出來的時間蠱蟲幼蟲張開細密的口器，對著融化的糖膠就是一頓饕餮狂啃！
    “滋啦…滋啦…”
    更多的酸汁混著蟲卵濺射開來，糊滿了更大一片冰壁和附近的糖晶守衛。整個場麵如同被潑了濃硫酸的螞蟻窩，慘烈又帶著一種詭異的……爽快？
    被腐蝕得最深的冰壁區域，那層覆蓋的黑色糖霜和蠕動的肉膜如同被強酸洗掉的陳年老垢，大片大片地剝落、消融！露出了後麵——
    不再是蠕動的血肉！
    那是一片由暗紅色、仿佛凝固岩漿般的巨大“磚石”壘砌而成的牆壁！磚石表麵布滿了扭曲跳動的血管狀紋路，散發出灼熱、暴戾、令人心悸的高溫！一股股帶著硫磺和血腥味的灼熱氣流，如同巨獸的鼻息，從冰壁深處被腐蝕出的一個巨大破口裏猛烈地倒灌出來！
    “心……心火宴廳？！” 張天機眼尖，失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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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破口之後，隱約可見一個更加龐大、更加熾熱的熔岩空間！暗紅色的光芒翻滾，無數巨大的、仿佛由凝固火焰構成的餐桌虛影在其中沉浮，空氣中似乎還飄蕩著若有若無的、令人瘋狂的烤肉焦香！
    “入口！是通往心火宴廳的入口！” 碧波龍瞳中金光暴漲！
    然而，饕餮的防禦豈是兒戲？
    未被酸液直接命中的糖晶守衛，眼窩中的綠光瘋狂閃爍，它們似乎被徹底激怒了！無數道熒光束再次射出，這一次，凝聚成的彈幕更加狂暴，充滿了被“洗胃”後的憤怒：
    【酸菜攻擊！非法！非法！】    【防禦升級！糖衣炮彈！飽和覆蓋！】
    “嗡——！”
    伴隨著彈幕的咆哮，所有幸存的糖晶守衛猛地膨脹了一圈！它們那扭曲的肢體上，瞬間分泌出大量粘稠、渾濁、散發著甜膩惡臭的琥珀色糖膠！這些糖膠如同活物般蠕動、拉長，化作無數條粗大的、帶著倒刺的“糖膠觸手”，鋪天蓋地，如同狂風暴雨般朝著我們所有人，尤其是剛剛立下大功、還保持著投擲姿勢的黑爺，狠狠抽打、纏繞過來！
    空氣瞬間被粘稠的甜腥味和刺耳的破空聲填滿！
    “黑爺小心！” 我心髒提到嗓子眼。
    黑爺怒吼一聲，熊掌裹挾著黑風拍向抽來的觸手。那粘稠的糖膠極具韌性，熊掌拍上去如同陷入泥潭，反而被更多觸手趁機纏上！糖膠瘋狂分泌，瞬間就要將他裹成一個巨大的琥珀糖球！
    “天地銀行，冥府ifi——給爺斷網！” 張天機反應神速，一把金符甩出，化作金色電網試圖攔截。但糖膠觸手實在太多太密，電網隻切斷了外圍幾根，就被更多的觸手淹沒！
    “嗷！” 蒼狼王剛被小弟從酸湯裏撈出來，就看到幾根觸手直撲他麵門，嚇得他一個狗刨式後躍，狼狽不堪。
    “柳爺！” 我急得大喊。
    柳爺蛇尾一擺，毒液手術刀再次凝聚，綠芒一閃，精準切斷了兩根纏向琉璃仙劍柄的觸手。但他也被更多的觸手重點照顧，毒液手術刀砍在糖膠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效果遠不如第一次。
    眼看我們就要被這糖衣炮彈的海洋淹沒！
    “都閃開！讓專業的來！”
    一聲清越的鷹啼撕裂混亂！
    淩霄子！這位大爺，之前一直陰沉著臉，心疼地撫摸著他那在陰陽客棧爆炸中被燎得焦黑卷曲、賽博朋克風十足的“離子燙”尾羽。此刻，他終於動了真火！
    隻見他雙臂猛地一展，背後那對神駿的鷹翼“嘩啦”一聲完全張開！沒有直接撲擊，而是……高速高頻地劇烈震顫起來！
    “嗤嗤嗤嗤——！”
    無數根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邊緣鋒銳如刀的羽毛，如同被高壓機槍噴射而出！形成一片密集到令人窒息的“羽毛刃風暴”！每一片羽毛都精準無比地切割著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目標直指那些漫天飛舞的糖膠觸手！
    這不是單純的物理切割！羽毛刃上，竟然纏繞著一絲絲跳躍的、幽藍色的電弧！那是高度壓縮的、屬於天空的罡風之力！
    “噗噗噗噗——！”
    羽毛刃風暴狠狠撞入糖膠觸手群！
    效果立竿見影！
    堅韌粘稠的糖膠觸手，在纏繞著罡風雷電的鋒利羽毛刃麵前，如同熱刀切黃油！被切割、撕裂、絞碎！大量粘稠渾濁的糖漿如同汙血般潑灑下來，淋了下方躲閃不及的蒼狼王小弟一身，頓時響起一片“臥槽好黏！”、“嘔！這什麽味兒！”的狼嚎。
    羽毛刃去勢不減，一部分甚至深深釘入了那些糖晶守衛的本體！被釘中的守衛身體劇烈顫抖，眼窩綠光瘋狂閃爍，分泌糖膠的速度明顯減緩！
    寒潭上空那些瘋狂的熒光彈幕，也像是信號受到了強烈幹擾，劇烈地閃爍、扭曲起來：
    【……非法……攻……羽毛……】
    【……信號……滋滋……】
    【……打工魂……申請工傷……】
    “哼，雕蟲小技。” 淩霄子傲然懸停半空，收回的羽毛大部分依舊光潔鋒利，隻有少數幾根尖端沾了點粘稠的糖膠。他心疼地撚起一根沾了糖的尾羽，眉頭緊鎖，似乎在計算幹洗費。
    危機似乎暫時解除。黑爺趁機怒吼著掙斷了身上殘餘的糖膠，熊掌上還黏著幾大坨，正罵罵咧咧地往下撕。
    “帥啊！” 我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淩霄子眼皮都沒抬，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基操，勿六。” 他優雅地理了理自己那標誌性的離子燙尾羽，試圖撫平剛才劇烈震顫帶來的毛躁。
    然而，饕餮的“宴席”哪有這麽簡單？
    就在我們剛鬆一口氣的刹那，異變再生！
    那些被淩霄子羽毛刃切斷、散落在寒潭黑水水麵和漂浮冰塊上的粘稠糖膠，以及從糖晶守衛傷口滴落的渾濁糖漿，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召喚，開始詭異地蠕動、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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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們沒有重新凝聚成觸手，而是在水麵上飛快地流淌、變形、組合……
    轉眼間，一張巨大無比、由粘稠糖漿構成的“熒光菜單”，就這麽突兀地浮現在眾人眼前的水麵上！菜單邊緣還在滴著粘液，上麵用幽綠刺眼的熒光大字寫著：
    【今日特價頭盤：祖安劍仙刺身配酸菜】
    下麵還貼心地畫了個潦草的、豎著中指的小人剪影，旁邊配著一坨墨綠色的、冒著酸氣的抽象畫。
    空氣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剛剛大發神威、此刻正優雅整理羽毛的淩霄子身上，然後又看向那坨被黑爺酸菜汁腐蝕出的、通往心火宴廳的破口，最後落回那張散發著惡意與嘲諷的巨大糖膠菜單。
    淩霄子整理羽毛的動作僵住了。他那張英俊的、向來帶著點冷傲疏離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額角，一根青筋“突突”地跳了起來。
    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那雙銳利的鷹眼死死盯住水麵那張菜單，瞳孔裏仿佛有風暴在醞釀。
    “我……操……”
    一句壓抑到極致、蘊含著無盡暴怒的粗口，從這位向來注意形象的鷹仙牙縫裏擠了出來，聲音不大，卻像刀子刮過冰麵，讓整個腎水寒潭的溫度又驟降了幾分。
    “你大爺的饕餮……” 雲中子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劍，感覺有點躺槍。
    黑爺看著菜單上那坨代表自己酸菜的抽象畫，撓了撓熊頭：“這……算侵權不？”
    糖膠菜單還在水麵上幽幽地閃著綠光，無聲的嘲諷拉滿。而心火宴廳那灼熱的破口，如同巨獸猙獰的喉嚨，正對著我們所有人，散發出致命的誘惑與危險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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