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恨意入骨,無複永不休(2)(太後的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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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醜時。禦花園致雅亭。

    這是我與尹軒然第二次在此會麵。這是我們約定好的,每隔十日便在此一聚,一來讓軒然向我匯報謀事的進度,二來也可由我提些建議和計策。

    “情況如何?”才見到尹軒然走來,還未等他行禮我便急急相問。

    “我前幾天主動前往李府拜訪,送重禮暗裏表示欲歸順李家,李相與我切磋了一下午謀術,最後他看似很滿意地受了禮,還回贈了我一幅題名冬去春來的的字畫”

    “你竟去歸順了李家門下?”我暗暗吃了一驚。

    軒然沉吟道:“李家在朝勢力龐大,與各朝臣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而今若想要推翻李家,就必須潛伏入內,找尋其弱點並逐個擊破,最終才能將李家徹底推翻”

    我輕輕皺眉,擔憂道:“可是這樣你會很危險,萬一敗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軒然倒是輕鬆地一笑,“我現在也僅僅是表麵上歸順了李家而已,要想獲得李彥雲信任,打探入李家權力的內部,估計還得過一陣時日。”

    “軒然”我眼前朦朧,雙唇顫抖著,“謝謝你!”

    除了這句,我已完全找不到還有什麽話,能表達我此刻的心情。

    還有,我的愧意。

    這一邊,我與軒然謀劃著推翻李家的計策,另一廂,我與煜傾的冷戰仍在繼續。

    直到這天,我突然接到了煜傾的一封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而今中宮失德,朕遙感六宮無主,谘爾蓮皇貴妃夏氏,柔嘉成性,秉德恭和,賦姿淑慧,故令爾掌理一切六宮事物,欽此。”

    我不想為難來傳旨的小太監,便先將聖旨接下了,待得煜傾一來,我拿起那卷聖旨就朝他扔去:“臣妾真是越來越不懂皇上的意思了!”

    “婉蓮”煜傾接過了聖旨打開看一眼,望著我的神色格外無奈。

    “皇上以為臣妾是稀罕這半個皇後之位嗎?”我冷笑,聲音沒有一點溫度。

    煜傾重重歎口氣:“婉蓮,我都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是我不願辦皇後,而是現下時局實是不宜!”

    “現下時局不宜?那要什麽時候才宜?”我完全沒好氣道,“等那李彥雲死了嗎,等李家滅門了嗎?”

    煜傾沉默一陣,終是無語,怏怏離去。

    然而當天下午,我卻又意外接到了太後的傳召。

    我來到慈安殿前時,太後身邊的錦簇早已在門口等我了:“娘娘請隨奴婢這邊來吧!太後娘娘已經久等了。”

    而後錦簇竟一路帶我來到了頤寧宮的後花園,我遠遠便望見了太後正拿著剪子修剪著花草。

    “孩子,你來了!”太後望見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揮揮手將所有的侍婢遣了下去,隻留下我與她二人相對而立。

    我行禮如儀:“臣妾參見母後。”

    太後笑著將我扶起來:“知道哀家為什麽傳召你過來嗎?”

    我微微一愣,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索性低頭不語。

    太後溫然一笑,緩聲道來:“這治理後宮就和這打理花草一樣,這枝葉過長了要剪,雜草多了要除,再恰如其分地施與水分與肥料,才能讓這一園花草長得更為茂盛,而這茂盛的同時又不會越了製。哀家這樣說,你應該是懂得的吧!”

    我不明其實意,便隻答:“臣妾謝母後教誨。”

    太後握著我的手,微笑道:“聽聞傾兒已經下旨將六宮的所有大權都交予你了,但願你不要讓哀家失望啊!”

    “母後”我一時答不上話來。

    太後也未待我說些什麽,又指著邊上的盆景道:“你可看出來了些什麽嗎?”

    隻見旁側一墨綠色的長方形巨盆裏正生長這一株黑鬆,樹根微微露出土麵,有如龍盤虎踞之勢,樹幹粗糙如布鱗片,樹形彎曲蒼古多姿,針狀的葉蒼翠茂盛,張開如傘如蓋,確實不愧為盆景之中的佳品。

    可是除此之外,我並未發現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於是搖搖頭,垂首而立。

    太後輕拍著我的手,歎道:“治理後宮就如同養花植草,隻求盼得百花齊放草木蘢蔥,但治國理政可就沒那麽簡單了,正如打理盆景一樣,想要打理出一盆造型與意境都出眾的盆景,每一處都必須仔細斟酌。”言罷頓了頓,又說,“你再仔細看看那樹根處。”

    聽太後這一說,我才將視線集中在了那株黑鬆的樹根上,忽見根係的顏色之間稍有不同,正疑惑間,腦海裏眩光一閃。這哪是一棵樹植成的盆景,而是讓數棵盤根而生,合數為一!

    “母後想說的是,治國理政就像種養這盆黑鬆,數權相交而終相抵為一,才能保證朝中政局的平穩,才能令國家繁榮昌盛?”

    “你果然是個聰慧的孩子!你能理解到這一層,哀家甚是欣慰。”說到這裏,太後長歎了一口氣,眼底似有霧氣氤氳:“其實關於晟兒的事,傾兒也與哀家說過了,皇後作為害死晟兒的凶手,哀家也是痛心疾首,恨極惡極,但是依李家在朝的勢力,也就如這黑鬆盤踞而生的其中一根,若是輕易抽去,隻怕不僅令全樹亂了根基,說不定還會造成整棵樹的癱倒。”

    我咬咬牙,不甘道:“難道隻要有李家在的一天,就永遠無法都無法讓皇後伏法嗎?”

    “雖說後宮不得幹政,但哀家早就看得出,皇後本就是先帝安排的一顆絕妙的棋子。”太後慨歎道,“李相在朝中權勢滔天,而李沁梅又是李相的獨生嫡女,先帝將李沁梅指婚給傾兒,一來是以懷柔之術讓李相能歸順於朝廷為國效力,二來也是為了穩定朝中局勢,防止李相謀反。所以,此時若是將皇後問罪甚至依律賜死,李相一旦起了反心,恐怕朝中將要大亂啊!”

    其實這一點不用太後說,我也早早就知道的,然而聽來還是心中抑塞難舒。

    太後見我隻是垂頭不語,安慰道:“你的心情哀家能理解,甚至同你是一樣的,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心急了恐怕會讓局勢更糟。”雖然知道太後說得有理,可我胸口仍總有口悶氣,微微皺眉間,已被太後一眼看出:“哀家知道你心裏對傾兒有怨,但傾兒也一直在想辦法如何能兩全”

    “母後你是說”我有些驚訝。

    太後歎道:“自從發現皇後即是謀害晟兒的真凶後,傾兒也是日夜苦思,其實他的心痛,他想要懲戒皇後的心,絲毫不亞於你啊!”

    從頤寧宮出來時已是日影西斜,落日的餘輝照耀而下,將一座座宮殿鍍成了金色。我遠眺而望,在一座偌大的的宮殿門前,“鳳儀宮”三個漆金的大字在夕陽下閃耀著輝煌,在眾宮殿之間格外突出醒目。

    “鳳儀宮。皇後。李沁梅”我緊緊地擰著手中的帕子,一縷冷笑自我嘴角掠過。

    隻是可惜沒有鏡子來照,不然我一定可以看見,我的雙眼紅若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