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烏雲蔽日暗影染衣的夜晚，我與尹軒然的謀劃還在繼續。

    “事情進行得怎麽樣？”我迫不及待地問出口。

    “看樣子李相還是對我有防備。”尹軒然有些頹喪地道，不過很快又淡笑，信心滿滿道，“不過近段時間每每與李相的交談，我發現他一直都表現出很缺人才的樣子，所以我想我們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我冷笑道：“李相在朝為官那麽久，甚至爬上並穩坐了丞相之位，沒有一點馭權之術與防備之心，是完全做不到的。”

    尹軒然突然四下環顧降低來了音量：“不過我意外發現了另一個秘密，李相可能已欲謀反。”

    “謀反？”我心底一跳。

    “是的。”尹軒然小聲道，“那日我去李府，被管家引到後苑等待時，忽然飛來一隻信鴿腿上綁著紅繩，我趁四下無人悄悄解下那紙信條來看，雖然上麵隻有寥寥數字，但卻是與其弟李彥青的書信，而且寫的竟是軍機之事。”

    我有些疑惑道：“現在大昭朝戰亂早平，四方祥和，李相問軍機之事做什麽？”

    “你應該也知道，現下李彥青已經掌管了西南與西北一帶的兵權，一共是十八師，也就是三十六萬大軍”

    我駭然道：“大昭朝的軍隊總共才八十幾萬人，那李彥青一人竟占了三十六萬大軍！”

    “沒錯！”所以現在就連皇上，也被李家牽製著三分。”

    我有些喪氣道：“看來想要推翻李家，真是難上加難啊！”

    “這倒未必！”尹軒然淡笑道，“若是李相真有謀反之心，說不定借著這個機會，我們隻要出些小力，便可成功將李家扳倒。”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無論如何，我現在必須先取得李相的信任，侵入李家權力的內部，摸清其中的錯解盤根，才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嗯。”望著軒然堅定的眼神，我內心滿是虧欠，“不過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先保全自身，好嗎？”

    他淡然一笑：“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的。”

    這天煜傾又來了，卻隻站在內殿與外殿的分隔處，反複踟躇。

    我坐在內殿的桌前繡帕子，望著他的身影在屏風後邊頻頻閃動，心底默想著太後對我說過的話，許久終於開口道：“郎君既然到了怎麽不進來？”

    煜傾聽見我此言猛一頓足，即刻便繞過屏風走過來，卻似又瞬間感到尷尬，隻站在屏風側邊露出半個身子，遲疑地喚道：“婉蓮”

    我輕歎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針鑿，起身前去扶他進來在桌前坐下，溫婉笑道：“郎君累了吧，婉蓮這就去為郎君沏杯茶來。”

    剛要走開，我的手已被他牽住：“婉蓮，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回頭，心底微顫：“郎君何出此言？”

    煜傾頹然道：“是為夫無能，明明知道害死晟兒的真凶是誰，卻無從讓其伏法”

    “若要說對不起，也應該是婉蓮說”其實我亦知曉他的無奈，輕輕地，滿懷歉意道，“明知郎君有諸多事物煩身，卻仍任性胡鬧，徒添了郎君一分煩惱。”

    說到這裏，煜傾重重歎了口氣，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朕這個皇帝也當得真夠窩囊的！尤其是那個李彥雲！唉！”

    想來也是，如今朝中和先帝在時一樣，還是權勢三分，我右丞相也就是爹爹夏遠清，和左丞相李彥雲各成一派，與皇上成三權鼎立之勢，再加上群臣之間關係錯解盤根，李家更是較原先勢力龐大，而且我與李沁梅一個是皇貴妃，一個是皇後，要維持整個朝堂的穩定，真的是難上加難。

    身為帝王卻處處受製於朝臣，想來煜傾也為此痛苦不堪吧！

    我心念微動，猶豫了片刻，緩緩啟口，試探道：“皇上可有想過，推翻李家的勢力？”

    煜傾的手肘撐在桌上，一隻手扶著額頭道：“李家現在的勢力遍布朝廷各處，牽一發而動全身，根本無從下手。”

    我將聲音放沉：“那如果，是李家先起謀反呢？”

    “你說什麽？謀反？”煜傾突然坐直起來，瞪大了眼睛望著我，“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李彥雲他”

    “沒錯，僅這一條罪名，足以將李家勢力徹底瓦解。”

    “可是這謀反的罪名怎麽來？總不能無中生有，空穴來風吧？”

    “當然不是空穴來風。”我輕笑道，“狗急了還會跳牆呢，何況是那李彥雲？”

    煜傾恍然大悟：“你是說，讓朕先逼李彥雲反，然後再來個甕中捉鱉？”

    我笑答道：“朝中人盡皆知，李彥雲早有反心，而今隻是一直觀望著局勢罷了，如果這時局勢異變”

    煜傾接著我的話道：“那他即使不想反也得反了！”

    “正是這樣！”我狠聲一笑道：“隻要李彥雲一謀反，按罪當株連九族，不但李相被除，李家在朝的勢力也將徹底瓦解。還有我們的晟兒”

    聽我說完這話，煜傾突然抬起頭來看我，我發現他望我的目光變深了，裏麵有些不知名的情緒在湧動。

    我忙別過臉去避開他的視線，心緒紛亂。

    煜傾用過午膳便走了，唯留我一人，望著長窗外宛清池中的荷花亭亭玉立，芳姿清純，冰清玉潔，不染一絲塵泥。世人皆歎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可又有幾個人能體會到蓮心之苦呢？我就這樣望著，想著，歎著，不知不覺又是大半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