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現在。
    母親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已經連自己都記不起來了。
    唐沐雪搖了搖頭，收回思緒，將熱好的鴿子湯端到了母親麵前。
    “媽，喝口湯吧。”
    她擠出一個難過的笑容，聲音也顫抖著：
    “鴿子湯，很好喝的，跟你以前燉的味道很像...”
    母親一直靠在床頭，昏暗的眼睛一直看著唐沐雪，似乎在努力的想要認出她是誰。
    她茫然的張開嘴，喝了一口鴿子湯。
    味道真的很不錯，像是激發了身體本能的食欲一般。
    她很聽話的一連喝了小半碗。
    見狀。
    唐沐雪也不禁露出了個笑容。
    這美味鴿子湯的味道真的很不錯。
    她喝的第一口，就知道妹妹和媽媽肯定都會很喜歡的。
    現在看來自己確實買對了。
    “來，媽，吃塊肉，燉得很爛的.....”
    唐沐雪又夾了一隻小鴿腿。
    已經燉的很軟爛了，老人也能吃。
    但就在她滿心歡喜讓母親吃掉鴿子腿的時候。
    母親突然像是看到了什麽。眼睛動了動。
    她突然用還能活動的手，一把抓住鴿子腿，捏得很緊，顫顫巍巍的，就準備往懷裏揣。
    突然的變化讓唐沐雪大吃一驚，急忙拉住她的手：
    “媽你幹嘛！？”
    母親嘴唇翕動著，聲音含糊不清，但又很堅決：
    “我...我...給我妞妞吃...妞妞最喜歡啃腿......”
    “......”
    唐沐雪的呼吸堵在了喉嚨裏，眼眶瞬間泛紅。
    妞妞是唐依淩的乳名。
    小時候家裏窮，一年到頭都吃不了什麽好的，隻有過年的時候，母親才會買隻雞來燉。
    那時候，母親都把雞腿留給自己和妹妹。
    唐依淩小時候營養不良，身體很不好。
    有次寒冬裏，為了給上夜班的母親送飯。
    她在跑去的路上不小心跌進了水塘裏，生了場大病，一直高燒不退，幾乎都快病死了。
    導致母親一直很愧疚沒能照顧好妹妹。
    有時候廠裏過節的時候，食堂會煮一些雞腿、雞蛋啥的，都是那時候為數不多能補充營養的食物了。
    但母親不會吃，都會揣回來，帶給自己兩姊妹。
    現在看到鴿子腿，就像是身體本能般的，想要帶回去給女兒。
    母親忘了很多事，卻從未忘記愛她們。
    可是...為什麽愛妹妹的母親，現在卻連妹妹也認不得了.....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媽.....”
    看到這一幕。
    唐依淩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捂著嘴，極力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想進來和母親說說話。
    但又很清楚，母親連姐姐都認不得。
    自己進來，隻會讓她生氣。
    “媽，有的，還有的，妞妞的我也準備了.....”
    唐沐雪歎了口氣，紅著眼，拿著毛巾，一邊擦著母親的手，一邊柔聲說道：“媽，你就吃吧，聽話哈......”
    但不管她怎麽說。
    母親都一直疑惑的看著她，根本理解不了她在說什麽。
    隻是像刻進骨子裏的本能，讓她盯著那兩隻鴿子腿，仿佛在想把它們帶回去給女兒啃。
    在勸了一陣子無果後。
    唐沐雪隻好無奈的放棄。
    她重新舀了鴿子湯，母親這才開口喝了起來。
    接著。
    唐沐雪又陪母親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話，期間也讓唐依淩進來。
    但每當這時候。
    母親的臉色都會變得鐵青，整個人也變得暴躁起來。
    沒辦法之下。
    唐依淩隻好滿臉失落的出去，掏出手機，會很想很想很想楚流楓。
    就像以前被那群女老師孤立一樣，明明自己什麽也沒有做，但仿佛生來就是個錯誤。
    甚至連自己的母親都會嫌棄自己。
    哪怕這是無心的，也都讓她極其難受。
    不過和以前不同的是。
    那時候她會在姐姐麵前，強行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強說著自己沒事。
    但現在不用了...不用再強撐了...也不用再傷心難過了。
    隻要看著那個人的臉。
    自己再糟糕的心情都會慢慢變得好起來。
    “楚流楓...你這家夥...現在在忙什麽呢......”
    唐依淩低著頭。
    她捧著手機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出殘影。
    給楚流楓p圖，p成各種搞怪的圖片。
    ......
    唐沐雪又陪了一會兒。
    見母親這樣子，應該是不會想起自己了。
    她歎了口氣，收拾好餐盒，剛轉身準備離開。
    忽然。
    一道慈愛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她渾身一震。
    “妮兒...你來啦.....”
    唐沐雪猛地轉頭，眼眶再次紅了。
    妞妞是妹妹的乳名，而妮兒則是她的乳名。
    現在母親這樣呼喚自己，說明她終於想起了自己。
    但...她也很清楚...這隻不過是短暫的清醒。
    “媽.....”
    母親靠在床頭上，她柔和的目光露出一抹疑惑。
    似乎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周圍的環境好陌生。
    “媽！”
    她猛地轉身，趴在母親床邊，用臉蹭著她枯瘦的手掌。
    母親渾濁的眼睛亮起熟悉的柔光：
    “怎麽隻有你來了...小賈呢？他沒有陪你嗎？”
    “小賈.....”唐沐雪擠出一個笑容。
    這個小賈誰也不是，隻是這家療養院的一個護工。
    之前母親剛轉進療養院的時候，每天都會有那麽點清醒的時間。
    當時唐沐雪姐妹倆也天天來看母親。
    可能是看著唐沐雪的年紀漸漸大了，卻還是孤身一人。
    作為父母給子女催婚，真的是到死了都不會忘的東西。
    每次都會催她為什麽還不結婚？
    也許是自己的婚姻並不幸福，又也許是擔心女兒老了沒人陪，所以臨死前都想看到女兒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這漸漸成了母親潛意識裏的惦記。
    但唐沐雪又因為身體的原因，也不想找對象。
    時間久了。
    母親就把她經常看到的一個護工，臆想成了唐沐雪的對象。
    為了讓母親寬心，唐沐雪也沒有否認。
    主要是否認了，母親也聽不進去。
    後麵那護工辭職了，就更沒聯係了。
    自己本來就和人家沒啥交集，唐沐雪也懶得和別人有關係，一個人又不是不能活！？
    每次都會找各種借口推辭。
    當然那是以前的想法。
    現在的話，有個混蛋突然闖進了自己的生活裏，每天和那小子口舌相爭還是蠻有意思的.....
    而此時聽到母親問這個。
    唐沐雪皺了皺眉頭，隨口胡說著：
    “他剛剛也來了，但是現在回去加班了，媽，你剛才沒認出他.....”
    “這樣啊，我有時候腦子會糊塗.....”
    母親點了點頭，慈愛道：“那你們不要吵架噢，能結婚很不容易，不要輕易就說放棄，吵架了讓一讓他，不要像......”
    “我知道了媽，依淩也來了，我現在就讓她進來.....”
    唐沐雪開口準備叫妹妹進來。
    忽然。
    就看到母親臉上的清醒如潮水般褪去，眼神又變得疑惑了起來。
    指尖從她發間滑落，喃喃著：
    “你是誰啊...我女兒該放學了，我要去接我女兒......”
    “......”
    唐沐雪歎了口氣：
    “媽，你好好休息，我後麵再來看你.....”
    她沉默的低頭走出了房間。
    忽然看到唐依淩蹲在門邊，她還在手機上p著圖。
    那是一張合照，背景是教室，楚流楓和唐依淩貼得很緊，像對小情侶一樣，而楚流楓那隻大手，還放在不該放的位置上。
    她此刻在給楚流楓的臉上p成豬頭，旁邊還貼著個“大壞蛋“的貼紙......
    “！！！！”
    見狀。
    唐沐雪眼神猛地一顫。
    等等！
    什麽時候.....
    妹妹和那家夥的關係這麽親近了！？
    還有這家夥的手...他他他又欺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