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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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特這聲咒罵又低又快,幾乎隻在他舌尖上炸了一下,以至於市政官維克托·艾森豪爾特根本就沒聽清。
    “啊?威爾遜先生,方才……是有什麽新的吩咐,需要我立刻執行嗎?”
    維克托傾身半寸,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恰到好處的恭謹。
    安特抬手,幅度小到幾乎隻是指尖動了動:“沒事,市政官先生,您要是沒別的公務,可以走了。”
    維克托卻沒有挪步,反而把文明杖往腋下一夾,露出一個政客式的微笑。
    “今晚五點,市政廳東翼的花崗岩大廳——為慶祝鄙人履新,我備了小型宴會。威爾遜先生,您和勞博先生請務必賞臉。”
    安特眉梢一跳,本想直接回絕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竟是用來熱香檳?可話到嘴邊,腦海裏忽然晃過勞博剛才那張失魂落魄的臉——失戀的陰霾正愁沒處散,宴會上燈火、酒、樂聲,總強過讓他悶在事務所裏發呆。
    “好。”安特改口幹脆,“五點,我們會到。”
    維克托頷首致意,轉身離開。
    門一闔上,安特揉了揉眉心,低聲嘟囔“就當給這白癡換個戰場——但願今晚有什麽合適的姑娘,能一槍命中他破碎的心。”
    下午四點整,一輛深栗色雙座馬車軋過石板縫,穩穩停在“查爾斯事務所”門前。
    車夫跳下地,整了整白手套,抬手輕拉門鈴。
    片刻後,門閂滑動,安特探出半身:“這裏是‘查爾斯事務所’,您有什麽需求……”他看清了來人:“嗯?我沒叫馬車吧?”
    白手套扶著帽簷,車夫的腰彎得幾乎對折:“查爾斯先生,勞博先生——首席市政官命我恭請二位赴宴。”
    車門“嗒”的一聲向外彈開,暗酒紅天鵝絨襯得車廂像一口剛啟封的珠寶匣,金色扶手上纏著比頭發還細的金線。
    安特眼角一抽——
    豪華,大氣,有內涵……個屁,他搞不明白這種裝13、沒有任何實用性的東西到底有什麽用?
    安特衝車夫抬抬下巴:“稍等。”
    門又合上。
    不到半分鍾,門再次拉開,安特攬著勞博的肩膀:“上車,”他低聲說,“就當是散散心。”
    勞博悶哼算是應答,低頭鑽進車廂。
    “哢嗒”
    銅鎖落扣,車夫揚鞭,馬蹄踏著石板脆響,朝市政廳疾馳而去。
    所謂宴會,本質上就是交換信息,聯絡感情。
    在這裏,交朋友,交有用的朋友,才是真正的重點。
    馬車在市政廳側門停穩,維克托已立在半拱廊下,深灰長禮服筆挺得像剛壓好的鐵軌,烏木手杖斜倚臂彎。
    見車門打開,他抬起帽簷,笑意恰到好處,
    既不過熱絡,也不顯傲慢。
    “兩位能賞光,不勝榮幸。”
    安特虛偽的回應著:“市政官先生客氣了,能參加這種宴會,是我們的榮幸。”
    維克托笑了笑,側身讓開道路:“兩位,請隨我來。”
    下午五點,秋陽尚未收工,斜照把大廳前的花崗岩映成溫熱的蜜色。
    馬車排成兩條閃亮的線,空氣裏混著冷冽的秋風與香檳麥芽香,幹燥而清透。
    跟著維克托跨過那道鎏金門檻,仿佛一腳踩進了另一個紀元。
    高聳的穹頂由鑄鐵與彩繪玻璃拚成,午後的最後一縷陽光透進來,被棱鏡切成千萬條金線,灑在乳白大理石地麵上。
    香檳塔立在中央,足有七層,琥珀色的液體在高腳杯裏晃蕩;侍者們戴著白手套,托盤裏托著覆盆子鵝肝塔和黑鬆露小點,腳步輕得像貓。
    樂隊在二樓回廊裏奏著施特勞斯,銅管聲在高牆間回旋,震得空氣微微發顫。
    安特站在大廳邊緣,忽然覺得呼吸有些緊。
    這是真正的貴族世界,是常人窮盡一生也難以觸,哪怕隻是遠遠聽聞,也足以讓普通人終生回味。
    女士們的裙擺盛放得近乎囂張——孔雀藍的塔夫綢、石榴紅的絲絨、象牙白的花邊,層層疊疊,像秋夜裏突然綻放的異域花卉。
    男士們則一律深色天鵝絨夫洛克長禮服,槍駁領與雙排銀扣冷光流轉;雪白亞麻高領襯衣外係白緞領巾,領巾中央嵌一枚極小的紅寶石或黑瑪瑙別針。
    修身馬褲與黑漆高筒皮靴勾勒出利落輪廓,肩頭披一條繡有家徽的窄絲綢綬帶,末端綴以金穗;他們抬手舉杯時,綬帶與袖口翻動的香檳泡沫交相輝映,仿佛正用無聲的流光與暗紋,在宴會裏交換彼此的權力暗語。
    穹頂的金線與裙擺的流光交匯,空氣裏混著冷冽秋意、玫瑰香、雪茄味和一點淡淡的火藥氣——那是爭權奪利特有的氣息。
    “阿嚏!”
    噴嚏聲不高,卻在弦樂空拍裏格外清脆。安特揉了揉鼻尖:“非常抱歉,我討厭香水的味道,尤其是太濃的香水。”
    安特隻是隨口一說,不過他說的是實話。他討厭氣味濃烈的香水,他一直都搞不明白,某些女人就不能用淡一點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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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美才是真正的美。
    “我也討厭。”維克托抬杖,杖首銀羽劃出一道冷弧。
    聲音不高,卻像總督口令。
    樂隊戛然而止,身後的侍者躬身。沒一會兒,最刺鼻的香霧連同主人一起退至露台外。
    安特望著被驅趕出去的十幾人,指尖無聲收緊。
    這就是權力的力量,哪怕隻是一句無心之言,也能產生不可預料的後果。
    安特有些神顫。
    “威爾遜先生,請。”
    維克托側過身,烏木手杖輕點橡木地板,一聲“嗒”脆如指揮棒敲下終章,又像在鋪陳的燈火間劃出一道無形的紅毯——為安特讓出一條通向權力中心的通道。
    安特胸腔裏湧起一陣古怪的焦躁,一種說不上來的煩躁,這種煩躁來自於,
    鶴立雞群?不,
    更像是一條剛從泥塘爬上來的野狗被扔入精心打扮的寵物狗之中,與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是一名出色的戰士,但絕不是一頭合格的鄭智家。
    香水的甜膩、雪茄的辛辣、銀器碰撞的脆響,一層層疊上來,逼得安特後頸汗毛倒豎。
    他深吸一口冷氣,把嘴角扯成一條平直的弧線,像用銼刀硬生生磨出的:“市政官先生,您不用在意我們——這裏每一盞燈都為您亮著,您自去照看它們的光度即可。我們不過兩片影子,借光取暖,不敢耽誤主人時間。”
    野狗的眼神已經藏進禮貌的暗影裏,隻剩利齒在暗處閃著微光。
    維克托頷首:“威爾遜先生,您的影子既肯在此落腳,便是這裏最珍貴的燈火。容我暫離片刻——若哪盞燈焰不合您意,隻需抬一抬指尖,整座大廳都會為您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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