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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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訓服的戰術腰帶卡著胯骨,陸陽盯著電子手表上的定位——距離集團軍拉練終點還有三公裏,心率卻比平時快了二十個百分點。
    腕間父親陸小軍公司定製的鈦合金表帶硌著曬脫的皮,他想起出發前母親往他戰術背包裏塞的進口創可貼,包裝上印著淡金色的陸家ogo,在清一色的迷彩色裝備裏格外紮眼。
    “陸陽,連長叫你。”通訊員的作訓帽歪在頭上,帽簷陰影裏是藏不住的笑意,“你家又送物資了,這次是冰鎮的功能性飲料。”
    靶場的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陸陽扯了扯領口——母親總說部隊的作訓服麵料不夠透氣,上個月剛讓人送來十套改良版,納米纖維的紋路在陽光下泛著珍珠光澤。
    連長的帳篷裏飄著星巴克的焦香,陽看見自己的探親假申請單躺在戰術地圖旁,右下角“同意”二字的墨跡還沒幹。
    “你母親給炊事班捐了台淨水器。”陳連長推過個牛皮紙袋,裏麵是真空包裝的醬牛肉,“她說你胃潰瘍,別總吃泡麵。”
    鋁製軍用水壺在桌上投下倒影,映出陸陽肩章上的鍍金線條,那是父親特意找人定製的,說是“配得上二等功”。
    黃昏的班車停在別墅區門口時,陸陽摘下戰術背包,指尖觸到母親塞的羊絨護腰——拉練時腰傷複發,視頻裏他揉腰的動作被母親捕捉到了。
    大理石門廊的感應燈亮起,父親的司機迎上來要接背包,被他擺手拒絕。
    玄關處的電子屏顯示著全家人的健康數據,母親的心率曲線在100處波動,讓他想起拉練時看見的、老鄉家漏雨的土坯牆。
    “小陽?”母親的聲音從旋轉樓梯傳來,真絲睡袍的流蘇掃過扶手,腕間的翡翠鐲子撞在雕花欄杆上。
    陸陽看見她腳踝纏著醫用彈力襪,正是自己上次探親時買的德國進口款,卻在她轉身時發現,睡袍下露出的小腿上,有塊硬幣大小的淤青——像靶紙上脫靶的彈孔。
    “先吃飯。”父親坐在餐桌首位,刀叉在骨瓷盤上敲出輕響,麵前擺著陸家酒店特供的牛排,“明天帶你去做全身檢查,你王叔的私立醫院新到了套德國設備。”
    陸陽摸著骨瓷碗沿,想起炊事班的搪瓷盆,想起老班長用鐵勺敲著鍋邊喊開飯的聲音。
    母親往他碗裏添蟲草花燉雞湯,蒸汽熏得他眼眶發潮,突然聽見窗外傳來驚呼:“有人掉湖裏了!”
    恒溫泳池的警報器在夜空中尖叫,陸陽衝出門時,作訓服的拉鏈還沒拉上。
    別墅區的人工湖泛著幽藍的光,落水者的掙紮聲在水麵擴散,像塊扔進平靜湖麵的石頭,蕩起層層漣漪。
    他認出那是保安老陳的孫子,下午曾趴在鐵藝圍欄上看他練戰術動作,眼睛亮晶晶的像浸了水的玻璃珠。
    “救命!”孩子的頭在水麵沉浮,羽絨服吸飽水變成沉重的負擔。
    陸陽扯掉戰術腰帶,腳尖點地躍入水中,改良作訓服的速幹麵料在水裏阻力極小,卻抵不過拉練後肌肉的酸痛。
    他聽見岸上母親的驚呼,看見父親舉著手機在報警,而孩子的身影正在往下沉,羽絨服上的卡通圖案漸漸模糊。
    湖水的冷意順著毛孔鑽進骨頭,陸陽想起十二歲那年在三亞學潛水,父親請的私人教練總說“保持核心穩定”。
    此刻他收緊腹部,像在靶場調整呼吸般均勻劃水,指尖觸到孩子冰涼的手腕時,對方突然劇烈掙紮,指甲在他手臂上劃出三道血痕——和拉練時被鐵絲網刮傷的位置一模一樣。
    “別怕,我帶你上去。”他摟住孩子的腰,發現對方的腿在抽筋,隻能用單臂劃水,另一隻手托住孩子的下頜。
    湖水灌進作訓服領口,納米纖維麵料此刻成了累贅,吸飽水後像塊鉛板壓在身上。
    岸邊的燈光在水麵碎成銀鱗,他聽見老陳的哭喊,看見母親舉著應急燈跑過來,光暈裏浮動著她鬢角的白發。
    當腳掌終於踩到湖底的鵝卵石,陸陽跪在淺灘上喘氣,孩子在他懷裏咳嗽,吐出的湖水沾濕了他胸前的二等功獎章。
    老陳撲通跪下,粗糙的手掌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繭蹭過他手臂的傷口:“陸陽,您救了虎娃啊……”
    聲音哽咽得像生鏽的彈簧。
    陸陽這才想起,老陳每天清晨都會幫他把作訓服晾在操場邊,衣領永遠朝著朝陽的方向。
    母親用羊絨披肩裹住他,指尖觸到他手臂的血痕時,聲音發顫:“叫家庭醫生來。”他搖頭,看著老陳抱著孫子往保安室跑,虎娃濕漉漉的書包掉在地上,露出半本畫滿坦克的筆記本——正是昨天陸陽送他的建軍節禮物。
    父親的豪車停在湖邊,車燈照亮水麵,他看見自己的倒影裏,作訓服上的陸家ogo正在滲水,漸漸淡成一片模糊的灰色。
    深夜的書房飄著碘伏的氣味,母親用棉簽給他處理傷口,動作比當年幫他挑鋼琴刺時還要輕。
    台燈照亮她眼下的烏青,他才想起視頻裏母親總說“在美容院做護理”,原來那些時間,都用在幫他整理寄往部隊的物資,用在給炊事班捐淨水器,用在悄悄去醫院做理療——就像現在,她正把進口消炎藥膏塗在他的傷口上,卻謊稱“是部隊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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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帶你去三亞,你總說海水太鹹。”母親的指尖劃過他鎖骨處的舊疤,那是十六歲學帆船時留下的,“現在卻能在湖裏救人了。”
    陸陽望著書架上自己的軍隊照,相框邊擺著老陳送的、用蘆葦編的小船——今天救人時,虎娃把它塞進了他的口袋。
    父親的雪茄在落地窗外明滅,像靶場上的信號彈,他突然明白,有些成長,從來不在豪華遊艇的甲板上,而在跳進湖水的瞬間,在握住陌生人的手掌時,在母親藏起止痛藥的藥箱裏。
    歸隊前一天,陸陽去保安室看望虎娃。
    孩子抱著他送的坦克模型,看見他時眼睛一亮,從枕頭下摸出塊用作業紙折的勳章:“給解放軍叔叔的。”
    歪扭的五角星上寫著“英雄”,邊角還沾著膠水印。
    老陳蹲在旁邊擦皮鞋,正是陸陽穿舊的作訓靴,鞋跟處被細心地釘了防滑釘——和父親花大價錢定製的戰術靴相比,這雙鞋的補丁顯得格外溫暖。
    班車開動時,陸陽摸著口袋裏的紙勳章,想起母親往他背包裏塞的、用保溫盒裝的雞湯,想起老陳在保安室門口敬禮的姿勢,五指並攏卻有些歪斜。
    車窗外的人工湖漸漸遠去,水麵上漂著片梧桐葉,載著晨露向遠方流去,像載著無數個溫暖的瞬間,在他心裏蕩起永不消散的漣漪。
    他知道,這次歸途救下的不僅是虎娃,更是藏在每個平凡人心裏的信任與溫情——就像母親總說的,真正的富有,不在於西裝革履的體麵,而在於伸手相助時的溫度。
    作訓服上的陸家ogo終將褪色,而湖水裏的那個瞬間,老陳的感激,虎娃的紙勳章,會永遠刻在他心裏,成為比任何奢侈品都更珍貴的勳章。
    朝陽爬上戰術手表的表盤,陸陽望著窗外飛馳的景色,突然覺得每個普通人都是一顆星,在各自的軌道上發光。
    而他,一個穿著定製作訓服的城市兵,終將在這些星光的輝映下,明白軍人的意義——不僅是保家衛國的錚錚誓言,更是在每個需要的時刻,毫不猶豫地跳進冰冷的湖水,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別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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