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蟬鳴裹著盛夏的熱浪湧進教室，朵朵轉著筆盯著黑板上方的倒計時牌，187天的數字在午後的陽光下微微發燙。
    她習慣性地摸了摸校服口袋，那裏還躺著林知夏老師昨天塞給她的薄荷糖——自從進入畢業班，老師總會變魔術般掏出提神小物。
    “啪嗒”一聲，一枚折成心形的淡藍色紙條落在課桌上。
    朵朵詫異地抬頭，前排男生周明遠的後腦勺迅速低了下去，耳尖泛著可疑的紅暈。
    她展開紙條時，薄荷草的清香混著鋼筆水味道撲麵而來：“放學後，老地方等你。”
    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末尾畫著一隻振翅的小蝴蝶。
    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那是初一剛入學時的場景，林知夏老師站在講台上，用白色粉筆在黑板上勾勒出一隻美麗的蝴蝶。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黑板上，那隻蝴蝶仿佛活了過來，翩翩起舞。
    而此刻，窗外的梧桐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訴說著什麽秘密。
    朵朵靜靜地坐在教室裏，手中緊握著一張紙條，手指微微發顫。
    自從擺脫了校園霸淩的陰霾，朵朵將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學習和舞蹈中。
    她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想要用成績和才華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然而，她從未想過會在這個時候收到這樣的小紙條。
    放學鈴聲響起，同學們紛紛收拾書包準備回家。朵朵故意放慢了動作，她不想讓別人發現自己的異樣。
    等到教室裏的人都走光了，她才緩緩站起身來，沿著走廊走向頂樓的天台。
    頂樓的天台是學校裏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很少有人會來。
    朵朵推開那扇生鏽的鐵門，門軸發出“嘎吱”一聲響，驚起了兩隻白鴿，它們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周明遠背對著她站在欄杆旁，他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有些落寞。
    他手中攥著一個淡藍色的信封，信封被風吹得輕輕翻動，仿佛裏麵藏著什麽珍貴的秘密。
    “給你的。”他轉身時耳朵更紅了，喉結緊張地滾動，“本來想等中考結束再說，可是……”
    信封塞到她手裏時，朵朵觸到他掌心的薄汗。夕陽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長，與她的影子在地麵上輕輕交疊。
    展開信紙，清秀的字跡鋪滿整張淡藍色信箋：“第一次見你是在藝術節，你跳舞的樣子像從畫裏飛出來的蝴蝶。後來發現你總在圖書館角落看書，陽光落在你睫毛上的樣子，讓我連數學題都算錯了……”
    朵朵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些她以為無人在意的瞬間，原來都被悄悄裝進了少年的眼睛。
    信的末尾夾著一張電影票根，是她上周在朋友圈提過想看的紀錄片場次。
    “如果打擾到你，就當我沒說過。”周明遠突然慌亂地補充，“但我真的很想告訴你，你努力發光的樣子，教會我什麽是勇氣。”
    晚風吹起朵朵的發絲，她望著遠處晚霞將天空染成蜜糖色。
    曾經那個蜷縮在課桌前的女孩，如今竟成了別人眼中的光。
    正要開口時，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林知夏發來的消息：“辦公室留了綠豆湯，降溫別貪涼。”
    “其實……”朵朵剛要說話，周明遠卻擺了擺手：“不用說答案，等中考結束吧。我們都要考上一中，到時候我再問你。”
    他笑著跑下樓梯，白色校服衣角揚起，像隻展翅的紙飛機。
    接下來的日子，朵朵總能在課桌裏發現小驚喜。有時是一顆包裝精美的水果糖，有時是手繪的數學解題思路圖。
    有次模擬考失利，她在儲物櫃裏發現了鼓勵的便簽：“蝴蝶破繭時也會疼，但你看，現在的你多漂亮。”
    字跡和那封信上的一模一樣。
    這些細微的溫暖成了枯燥備考時光裏的調味劑。朵朵不再刻意回避周明遠，偶爾在走廊相遇，兩人會默契地相視一笑。
    她發現這個總在課堂上打瞌睡的男生，原來有著能把物理公式編成順口溜的天賦；而周明遠也知道了，她書包側袋永遠裝著創可貼，是因為練舞時總不小心磕傷膝蓋。
    月考後的家長會上，柳亞娟偶然提起：“最近朵朵心情好像特別好。”
    林知夏望向窗外正在和同學討論習題的朵朵，唇角揚起溫柔的弧度：“有人用最美好的方式，守護著她的成長。”
    她翻開筆記本，裏麵夾著朵幹枯的雛菊——那是周明遠偷偷放在她辦公桌上的，附言寫著：“請幫我照顧好她。”
    中考前最後一個月，朵朵在舞蹈室加練時，發現窗台上放著一個保溫桶。
    打開蓋子，是溫熱的紅棗銀耳羹，旁邊壓著紙條：“聽說跳舞消耗體力，補充能量才能變成更美的蝴蝶。”
    她抬頭望向窗外，暮色裏有個熟悉的身影快速跑開，隻留下校服衣角掠過紫藤花架的殘影。
    考試那天，周明遠在考場外遞給她一個透明文件袋。除了必備文具，裏麵還躺著一顆青檸味糖果，包裝紙上寫著：“緊張時就吃一顆，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厲害。”
    朵朵把糖果放進嘴裏，酸澀又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就像這段帶著淡淡青澀的情愫。
    放榜那天，陽光格外燦爛。
    朵朵握著一中錄取通知書站在校園裏，忽然有人從背後輕輕拍她的肩膀。
    周明遠舉著兩杯檸檬茶，笑得露出虎牙：“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嗎？”
    微風拂過兩人的衣角，朵朵看見教學樓前的梧桐樹上，兩隻白鴿正並肩飛向湛藍的天空。
    遠處傳來林知夏老師和同學們的歡呼聲，她接過檸檬茶，指尖觸到杯壁凝結的水珠，突然覺得，青春裏這場小心翼翼的喜歡，就像盛夏冰鎮過的青檸汽水，冒著甜蜜的氣泡，卻又足夠清醒地指引著他們，朝著更明亮的未來前行。
    後來在一中的新生晚會上，朵朵再次跳起《蝶變》。
    謝幕時，她在觀眾席的角落裏，看到了拚命鼓掌的周明遠。
    少年手中揮舞的熒光棒，像極了那年夏天天台欄杆上，被風吹動的淡藍色信封，藏著最幹淨純粹的，關於成長與喜歡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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