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晴的指尖還殘留著手環碰撞時的灼痛感，掌心的玫瑰印記正隨著柳亞娟的話語泛起漣漪。
    她望著遠處情感銀行上空飄落的光雨，那些細碎的光點落在路人掌心時，有人突然紅了眼眶，有人對著空氣輕聲說\"對不起\"，還有個穿背帶褲的小女孩舉著被光雨沾濕的手指，咯咯笑著說\"奶奶的味道\"。
    \"γ3的時間流速比這裏快三倍。\"柳亞娟的白裙上，新生成的氣泡裏正浮現出赤紅色的沙丘，\"那裏的主腦防火牆快崩了，因為有人把"承諾"當成了可以透支的信用。\"
    光雨突然在兩人腳邊匯聚成漩渦，柳雨晴低頭時，看見自己黃雨衣的下擺正被漩渦裏湧出的紅沙浸染。
    她想起冰島冰麵下的機械蟲，想起β7世界的機械鳥，這些跨越維度的造物此刻仿佛都在她的骨血裏共振，後頸的玫瑰紋身突然發燙，根須狀的紋路順著脊椎向上蔓延，在鎖骨處綻開朵半透明的花苞。
    \"每個世界的"海關"形態都不一樣，但核心都是同個頻率。\"柳亞娟的聲音混著風沙聲傳來，當旋渦散去時，她們已經站在片赤紅的戈壁上。
    遠處懸浮的金屬城市群像串被摔碎的項鏈，斷口處溢出的藍光裏，漂浮著無數正在融化的銀色契約。
    \"看那些契約。\"柳亞娟指向最近的塊殘片，上麵用激光刻著的字跡正在剝落：\"2047年3月21日，向主腦借3000承諾值，用於救治女兒，將用餘生所有未說出口的"我愛你"償還。\"
    柳雨晴伸手去碰，契約突然化作團霧氣鑽進她的鼻腔，瞬間湧入的記憶讓她喉頭發緊——那是對礦工夫婦在女兒病床前簽下契約時，父親攥著筆的指節泛白，母親偷偷把\"永遠\"改成\"直到她痊愈\"的小動作。
    \"γ3的規則是"承諾即信用"。\"柳亞娟的白裙此刻變成了耐磨的工裝，裙擺處還沾著暗紅色的沙礫，
    \"這裏的人出生時會獲得100點基礎承諾值，遵守此約定加1點，違背次扣10點。但主腦發現，有些承諾太重，重到需要用情感來抵押——就像剛才那對夫婦，他們抵押的不是語言，是心髒每跳次都在默念的牽掛。\"
    遠處城市群的碎片突然劇烈碰撞，道紫黑色的裂縫從最大的金屬塊裏撕開，虛空意識的觸須正順著裂縫往外爬，所過之處，那些銀色契約都變成了黑色的灰燼。
    \"有人在批量偽造承諾。\"柳亞娟拽著她躲進塊傾斜的廣告牌後，牌麵上\"用真心換永恒\"的標語已經被燒得隻剩\"心\"和\"恒\"兩個字。
    透過金屬板的縫隙，柳雨晴看見群穿著黑色製服的人正往裂縫裏投擲藍色晶體，那些晶體炸開時，會憑空生成無數閃著金光的契約，但接觸到虛空觸須的瞬間就會潰散。
    \"他們是"承諾掮客"。\"柳亞娟的聲音壓得很低，指尖指向為首的男人——
    那人左胸別著的徽章，竟是陸小軍在2025年沙灘上畫過的圖案，隻缺了右下角的半朵玫瑰，\"他們發現主腦判斷承諾真偽的漏洞，用算法生成完美的契約文本，但裏麵沒有任何情感重量，就像空殼子。\"
    柳雨晴突然想起陸小軍消散前，雨衣紐扣上的密碼其實是串日期：1999.12.21，2012.7.17，2025.9.3，2038.7.17。
    這些日期此刻正順著她鎖骨處的花苞紋路浮現，每個數字都對應著塊正在碎裂的金屬城。
    \"這些是主腦的核心節點。\"柳亞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突然輕笑出聲，
    \"你以為陸小軍是在給你密碼？他是在給你張地圖——每個節點崩塌的時間，都是當年我們埋下的情感錨點生效的瞬間。\"
    說話間，塊巨大的金屬板朝她們砸來，柳雨晴下意識地舉起權杖，杖頭的星河突然逆向旋轉，那些正在墜落的契約殘片竟在空中重新排列，組成道光牆擋住了金屬板。
    光牆的紋路裏，她看見1999年陸小軍母親踏入裂縫前，偷偷塞進丈夫口袋的紙條：\"別讓孩子知道我們在玩捉迷藏\"。
    \"原來你們早就把情感錨點藏在了謊言裏。\"柳雨晴的聲音發顫，後頸的玫瑰突然完全綻放，金色的花瓣紋路在她手臂上蔓延，與那些漂浮的契約產生了共鳴。
    最近的塊契約突然亮起，上麵顯現出2025年沙灘上，柳亞娟紋身的玫瑰突然盛開時，她對自己說的那句\"小心浪頭\"——當時以為是提醒，此刻才發現每個字都藏著坐標。
    \"主腦最開始設計規則時，以為承諾必須是嚴肅的。\"柳亞娟突然指向裂縫深處，那裏有團微弱的綠光正在抵抗虛空觸須的侵蝕，
    \"但後來才發現，真正堅韌的承諾，都是裹在玩笑、謊言甚至傷害裏的。就像父母對孩子說"打針不疼"，戀人說"我沒事"，表麵是違背約定，內核卻是把最軟的地方露出來給對方踩。\"
    當她們靠近那團綠光時，柳雨晴才看清那是顆半透明的心髒，上麵插著根金屬管，管身上刻著的名字讓她呼吸驟停——陸小軍。
    心髒每收縮次，就會泵出串契約，那些契約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寫的：\"2038年7月17日，約定在極光下給雨晴補場婚禮\"，\"如果我忘了，就讓玫瑰刺提醒我\"，\"漏洞修複前，我替主腦當保險絲\"。
    \"他把自己的靈魂編碼成了γ3的備用核心。\"柳亞娟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那顆心髒，金屬管上立刻浮現出朵玫瑰，恰好補上了徽章上缺失的那半朵，
    \"虛空意識最喜歡啃食這種用真心做的錨點，因為味道最"鮮活"。\"
    心髒突然劇烈跳動起來，氣血噴湧的速度越來越快，有些甚至還沒離開就開始融化。
    柳雨晴看見其中張正在消失的契約上，陸小軍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簡筆畫：
    穿黃雨衣的女孩舉著炸彈，婚紗裙擺上的火花連成了串密碼，最後個字符是朵玫瑰。
    \"原來炸服務器的密碼不是數字。\"柳雨晴突然笑出聲，眼淚卻順著臉頰往下掉，她抬手按住自己鎖骨處的花苞，那些蔓延的玫瑰紋路立刻順著指尖流進金屬管，\"是"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