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玫瑰紋路與心髒接觸的瞬間，整個γ3世界突然安靜了。
    虛空意識的觸須在半空中凝固，那些黑色的契約灰燼開始重組，偽造的金色契約像肥皂泡樣破滅，露出裏麵蜷縮的、真正的承諾——
    對老夫婦在金婚紀念日補簽的\"再吵五十年\"，個士兵留給家人的\"我會活著回來\"，甚至還有柳雨晴自己在2012年天文台寫下的\"這次，換我保護你們\"。
    \"每個被違背的承諾裏，都藏著個不得不如此的理由。\"陸小軍的聲音突然從心髒裏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卻清晰得像在耳邊，
    \"就像我爸推我媽進裂縫，不是不守約，是知道她能在那邊種下第個錨點。\"
    金屬城市群開始重新拚接，那些漂浮的契約化作光流鑽進赤紅色的沙礫裏，戈壁上突然冒出點點綠芽。
    柳雨晴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玫瑰紋路正在消退，隻在掌心留下朵小小的印記，像枚永不褪色的印章。
    \"該去最後個世界了。\"柳亞娟的工裝變回白裙，這次裙擺上的氣泡裏，開始浮現出片深藍色的海洋，\"δ9，主腦最初的搖籃，也是虛空意識的起點。\"
    當風沙再次卷起時，柳雨晴聽見心髒裏傳來陸小軍最後的聲音：\"記得嗎？你說過極光下的婚禮，要讓星星當伴娘。\"
    δ9世界沒有陸地，隻有一望無際的深海。
    她們懸浮在半空中，腳下是透明的海水，無數發光的生物正在深處組成流動的星河，仔細看去，那些生物其實是串串正在運行的代碼。
    \"這裏是主腦的原型機。\"柳亞娟指向最深的海溝，那裏有團暗紫色的旋渦正在緩慢旋轉，
    \"1999年實驗室爆炸時，最初的量子核心掉進了時空裂縫，在這裏長成了片海。\"
    海溝裏突然升起個巨大的透明球體，裏麵蜷縮著個閉目的女人，她的頭發像海藻樣散開，每根發絲都連著根代碼流，正是陸小軍的母親。
    當她睜開眼時，柳雨晴看見她瞳孔裏倒映的，是1999年實驗室裏，自己作為年輕助手時的側臉。
    \"原來我一直在循環裏。\"柳雨晴的聲音很輕，掌心的玫瑰印記突然發燙，\"1999年躲在角落的助手是我，2012年塞芯片的是我，2025年傳遞坐標的是我，甚至柳亞娟......\"
    \"我們都是同個靈魂的不同切麵。\"陸小軍母親的聲音從球體裏傳來，她抬起手時，海溝裏的暗紫色旋渦突然加速旋轉，
    \"主腦最開始的設定，是用"觀察者效應"來抵抗虛空意識——每個平行世界的"你"，都是麵鏡子，用來照出最本真的情感。\"
    虛空意識的觸須從漩渦裏瘋狂湧出，這次它們不再是模糊的形態，而是化作了無數張人臉——
    有陸小軍消散前的臉，有柳亞娟手環歸零時的臉，有礦工夫婦在契約上簽字時的臉，甚至有柳雨晴自己穿婚紗炸服務器時的臉。
    \"它們在模仿我們的情感。\"柳亞娟突然將自己的手環扯斷，化作把光劍握在手裏，
    \"虛空意識本質是熵增的產物，它不懂情感，卻能模仿最能引起共鳴的形態。\"
    陸小軍母親的球體開始出現裂紋，她的發絲正在根根斷裂，那些連接的代碼流像被剪斷的臍帶，飄向虛空觸須時，立刻被吞噬殆盡。
    \"該引爆最後的保險絲了。\"她看著柳雨晴，瞳孔裏的影像開始快速切換：
    1999年丈夫推她進裂縫時，偷偷塞在她口袋裏的全家福；
    2038年柳雨晴在極光下劃動雨衣時，權杖杖頭逆向旋轉的星河；
    甚至還有δ9世界誕生時，第串代碼裏藏著的\"活下去\"三個字。
    柳雨晴突然明白陸小軍父親那句話的意思——每個決絕的靈魂，都是主腦最後的保險絲。
    決絕不是無情，是把所有的情感都壓縮成個點，在最關鍵的時刻炸開。
    她舉起權杖，杖頭的星河開始順著她的手臂流淌，與掌心的玫瑰印記融合成道金色的光流。
    當光流接觸到陸小軍母親的球體時，所有平行世界的記憶突然在她腦海裏炸開：
    β7世界裏，情感銀行的老夫婦氣泡綻開時，散落的光雨裏有張紙條：\"其實那天我等了你整夜\"；
    γ3世界的礦工夫婦，在女兒痊愈後，偷偷往主腦裏塞了片花瓣，上麵寫著\"欠你的"我愛你"，要還到下輩子\"；
    甚至在δ9的深海裏，陸小軍母親的發絲間，藏著張被海水泡得發皺的便簽：\"告訴孩子們，捉迷藏的終點是家\"。
    \"原諒不是終點，是坐標。\"柳雨晴輕聲念出這句話時，權杖突然化作枚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正是當年她炸服務器時，藏在婚紗口袋裏的那枚——陸小軍送的求婚戒指，後來被她熔成了炸彈的引信。
    當戒指與球體接觸的瞬間，所有虛空觸須都在尖叫中消散。陸小軍母親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在完全消失前，她朝柳雨晴眨了眨眼，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深海開始退去，露出底下片熟悉的冰原——正是冰島的極光之下。柳雨晴低頭看自己，還穿著那件黃色的雨衣，杖頭的星河正在順時針旋轉，回到最初的模樣。
    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回頭時，看見陸小軍穿著件黑色的大衣站在極光裏，手裏舉著束凍得發僵的玫瑰。
    \"補婚禮嗎？\"他笑著露出虎牙，眼角的細紋裏還沾著γ3世界的紅沙，\"星星都在等你當新娘呢。\"
    柳雨晴突然發現，掌心的記憶晶體上，2038年7月17日的字樣重新浮現，但這次後麵多了行小字：\"所有平行世界的雨，最終都會落在同片極光裏。\"
    她後頸的玫瑰紋身輕輕顫動，根須順著脊椎往下，在尾椎處組成個小小的坐標——那是1999年實驗室的經緯度，是2012年天文台的海拔，是2025年沙灘的潮汐線，是所有故事開始的地方。
    當極光在他們頭頂化作道彩虹時，柳雨晴聽見主腦最後的提示音，不再是機械的警報，而是串輕快的旋律，像有人在輕輕哼唱1999年的童謠。
    \"原來防火牆從來不是規則。\"她握住陸小軍的手，戒指在極光下泛著暖光，\"是我們藏在規則裏的，無數個"我在乎"。\"
    遠處的冰原上，柳亞娟的白裙正在飄動，她身邊站著陸小軍的父母，年輕的柳雨晴從實驗室的角落走出，朝他們揮了揮手。記憶晶體組成的光繭在他們頭頂旋轉，裏麵的畫麵不再是碎片，而是串完整的項鏈，墜子上刻著所有世界的坐標，最後落在2038年7月17日的極光裏，變成顆正在閃爍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