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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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闖對付寧這趟出遠門卻不帶他的行為,表示了極大的不滿。
    但是付寧就是不鬆口,這一趟少不得東奔西走,還是在離根據地那麽遠的地方,真有一二閃失,怕他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身體又垮了。
    但是他們倆也說好了,等付寧找到落腳的地方,就給他送信,他好找他去。
    “到時候你跟五叔一塊兒去,行不?別鬧脾氣了,這嘴撅得都能掛油瓶子了,也是快娶媳婦的人了,別這麽孩子氣,啊!”
    付寧蹲在保本邊兒上,跟哄小孩兒似的哄他。
    這孩子因為付寧這回不帶電台也不帶他,正在破防中。
    哄這一老一小可是費了大勁了。
    這次去上海,一路都是坐火車,行李是沒有什麽,就是隨身帶了個箱子。
    他隻帶了鹿生上路,孩子年紀小,不顯眼,而且手上有手藝,將來也是用得上的。
    付寧揣著試驗場的土地證明,再加上換了些法幣,遇上檢查就一路塞錢,倒也挺順利就到了上海。
    初見這十裏洋場,鹿生那眼睛都不夠用了。
    在旅館安置好了,付寧帶著他上街轉了轉,孩子的手緊緊拽著他的衣服角兒,生怕一步沒跟上就丟了。
    上次來上海還是二十年前呢。
    付寧到他們當時跟奧地利人買圖紙的那個俱樂部去看了看,早就物是人非了。
    現在租界都沒有了,但那些曲裏拐彎兒的街道名稱還是留著。
    街巷兩邊的建築有的還能看見明顯的彈痕,有的房子也有修補的痕跡,一切都在默默表明這座大都市曾經有過的戰爭痕跡。
    走在路上的人也沒有二十年前的那種閑適和朝氣,一個個都是拘謹的、麻木的。
    弄堂裏來來往往的人都在一分錢一分錢的摳生計,而夜裏的十裏洋場又閃耀得像是另一個世界。
    付寧在藥店和百貨公司之間穿梭,緊俏的藥品拿不到,一些成藥還是可以攢一攢的。
    上海的冬天是陰冷陰冷的,那種從骨頭縫兒裏透出來的寒氣,讓兩個北方人抵擋不住。
    “大爺,這兒怎麽這麽冷啊?我看那江裏也沒凍冰啊,可我這手上都要生凍瘡了。”
    付寧拉過鹿生的手看了看,說一會兒去藥店給他買點兒藥膏抹一抹。
    今天就是船到港的日子,他們倆打算吃碗熱乎乎的餛飩,然後就去吳淞口的碼頭上等著。
    這個餛飩攤子是個遠近聞名的,來吃的人絡繹不絕。
    他們兩個等了一陣兒才等到個座位。
    等得時間長了,鹿生閑來無事就到處瞎踅摸,等老板把餛飩端過來的時候,他就問他:“大爺,為什麽他們吃餛飩都得剩點兒啊?您家餛飩這麽好吃,就那麽一口不至於剩下啊?”
    餛飩攤兒的老板一邊兒收拾著桌子上的瓷碗,一邊兒輕聲慢語的跟他解釋。
    這吃餛飩剩一口,是表示自己家裏條件還好,不是窮得吃不起飯的。
    那些太太、小姐們這麽幹,也是家裏教的,是有教養的表現。
    “要是這一碗餛飩吃得幹幹淨淨,在外人看來就是坍台沒麵子)。”
    老板收拾了碗筷又去招呼客人,留下鹿生坐在那裏想不明白。
    “大爺,這多糟踐東西啊。”他也知道不能大聲兒說,就趴在付寧耳朵邊兒上吐槽。
    “這可是白麵啊,還有肉,這湯還是肉湯,就這麽剩下了?!就為了臉上好看?!”
    付寧看著他,一勺子就把碗裏的最後一個餛飩擓到嘴裏了,“咱們又不是這兒的人,入鄉不隨俗就完了。”
    鹿生重重的一點頭,端起碗把湯都喝幹淨了,這湯多香啊,誰舍得剩啊?!
    當年他跟著爹媽和哥哥從太原跑出來,一路上別說湯了,熱水都沒有一口,一塊雜糧餅子他們四個人一人一口,愣是頂了一天一宿。
    要不是遇見付大爺,他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呢。
    吃完了餛飩,付寧又買了兩個蔥油餅,他們爺兒倆邊走邊吃。
    等到了大路邊兒上,餅也吃完了。
    為了接周博宇,付寧特意去租車行租了一輛小汽車。
    這回他可沒敢自己開,37年在北平他那車技可是給連安他們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他這車是連著司機一塊兒租的,他就坐在副駕駛上跟人家聊聊天,鹿生則是自己坐在後麵悄悄的摸摸這兒、摸摸那兒。
    吳淞口的碼頭現今可是熱鬧,客船、貨船川流不息,裝貨的、卸貨的、接人的、送人的,來來往往的人流裏夾雜著天南海北的語言。
    付寧問了碼頭上的調度,現在是天津過來的客輪正在下人,而周博宇乘坐的那艘船二十分鍾之後進港。
    兩個人在出口的地方找了個顯眼的位置,付寧還尋思要不要找東西做個牌子舉著。
    後來看了看身邊的人都沒有這麽幹的,他也就作罷了。
    遠處一艘大船拉響了汽笛,慢慢駛進了港口。
    不一會兒,三三兩兩的人就從裏頭出來了。
    付寧還眯著眼睛到處踅摸呢,遠處早有兩個人奔著他跑過來了。
    “爸!爸!”
    周博宇一邊兒叫著,一邊兒撲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這麽多年沒見,您真的是顯老了。”
    “能活著就心滿意足了。”
    付寧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眼睛又看向他身後的那個年輕人。
    倪墨穿著合身的藏藍色西裝,頭發梳了個三七分,還抹了發蠟,遠處一看油光鋥亮的。
    戴了一副圓圓的金邊眼鏡,手裏提著個箱子,總算是沒有那股子老農民的感覺了。
    周博宇抱了付寧兩下就放開了,拉過倪墨給他介紹,“爸,這是我的助理,也是這次合作案的執行人,叫尼莫,是個精算師。”
    “尼莫先生,您好!”付寧伸出手去跟倪墨握了一下。
    “付先生好。”倪墨按照付寧的要求,全程都講英語。
    在這人來人往的碼頭上,一點兒都不突兀。
    付寧借著握手,驗收了一下他這兩個月的成果。
    因為王一逐就是因為手被付寧發現異常的,所以倪墨這次出發前,特意找了兩瓶擦手油,每天沒事兒就抹。
    剛才付寧握了這一下,除了手掌上的繭子還明顯,皮膚和指甲都保養得不錯。
    “走,我租了汽車,到了旅館,你們先歇歇,明天咱們去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