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槨上的虞姬浮雕正在融化。燕驚鴻掌心的血滲入棺蓋紋路，老班主的唱腔突然變調："恨平王無道亂楚邦——"竟是《文昭關》裏伍子胥的悲音。紅綃的梨花槍突然不受控地顫抖，槍尖迸發的劍氣將馬車劈成兩半。棺蓋轟然炸裂，老班主鐵鑄的義肢扣住燕驚鴻咽喉。他右袖管裏竄出七根精鋼鎖鏈，每根都纏著具銅錘衛屍體："好孩兒，該還債了。"紅綃的追魂印突然灼燒，背上的戲文如活蛇遊走。她反手刺向自己後頸，挑出塊帶血的青銅碎片——正是虞姬劍尖缺失的部分！碎片飛入棺中，老班主的麵皮開始剝落，露出與鐵麵佛一模一樣的臉。"十五年前，我們兄弟分食鳳血。"老班主的鐵手捏碎鎖鏈，屍體們跳起《跳判官》的儺舞，"他扮黑臉屠戮皇族，我扮紅臉撫養遺孤......雲袖的霓裳羽衣突然收束，將燕驚鴻裹成繭蛹。她指尖在虛空勾畫《洛神賦》的工尺譜，每道音符都化作水箭："淨閣的《雙投唐》，唱得比《鎖五龍》還精彩。"老班主的鐵手插入自己胸腔，拽出顆跳動的青銅心。心竅裏飛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密密麻麻的牽絲蠱蟲。紅綃突然慘叫，她背上戲文裏的"漢兵"二字滲出黑血，化作陰兵撲向雲袖。燕驚鴻在羽衣繭中聽見雙重心跳。額間金紋裂成雙鳳，吞天戲腔自動吟唱："子胥逃出昭關外——"本該是《文昭關》的唱詞，卻帶出《魚腸劍》的殺氣。繭蛹炸開的瞬間，他手中竟握著紅綃的梨花槍！槍尖刺穿老班主的青銅心時，天地忽靜。鐵麵佛的金瓜錘從地底鑽出，錘頭睚眥獸首咬住槍杆。兄弟倆的狂笑重疊震蕩："雙生子祭陣，九重天墟開！"雲袖的霓裳羽衣寸寸崩裂。她發間玉簪炸成粉末，露出眉心血色鳳翎紋——與燕驚鴻額間金紋完美契合。紅綃突然嘔出帶金絲的鮮血，追魂印爬滿全身："原來我才是鑰匙......"地麵裂開深淵，青銅棺槨組成的天梯直通九霄。夜天子的虛影在雲端顯現，唱的是《大登殿》的歡快調門："孤王有道坐江山——"每句唱詞都震落星辰，砸向奔逃的三人。燕驚鴻抓住紅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追魂印與鳳紋咬合處迸發強光。吞天戲腔和霓裳羽衣曲共鳴，竟在隕星雨中撕開裂縫。雲袖的水袖卷住兩人腰身時，瞥見夜天子虛影的臉——竟與燕驚鴻成年後的樣貌別無二致！三人跌入水鏡幻境。紅綃背上的戲文浮空重組，現出《長生殿》全本。當唱到"密誓"時，鏡中映出駭人畫麵：十五年前血夜，皇後將雙生子浸入血池，真正的鳳血早已被夜天子調換！
    "我們是人蠱......"紅綃撕開衣襟，心口追魂印裏爬出青銅幼蟲，"他用我們的精血溫養戲魂......"
    雲袖突然刺破指尖，在鏡麵寫下血契。霓裳羽衣的十二幅裙裾化作鎖鏈，將三人魂魄捆成一體："要破《大登殿》，唯有《罵閻羅》！"鏡外傳來鐵麵佛的嘶吼，他在啃食老班主的殘軀。每吞一塊血肉，青銅天梯就增長一丈。當最後一塊心髒入腹，夜天子的虛影忽然凝實——他腰間玉佩，正是雙生子繈褓的合體！
    燕驚鴻衝破水鏡的刹那，吞天戲腔已化作實質的烈火。他背後浮現血凰虛影，唱詞卻是《鍘美案》的怒斥："駙馬爺近前看端詳，上寫著秦香蓮三十二歲，狀告當朝駙馬郎——"
    夜天子輕揮袍袖，萬千星辰凝成《回龍閣》的戲台。他踩著薛平貴的步法逼近，指尖點在燕驚鴻眉心："吾兒，這《三擊掌》該落幕了。"
    紅綃突然自刎。梨花槍飲飽鳳血，化作白虹貫入夜天子胸膛。雲袖的霓裳羽衣裹住將散的魂魄，唱起《哭祖廟》的悲調。當燕驚鴻抱住紅綃漸冷的身體時，她背上的戲文突然飛向九霄——竟是《火燒連營》的殘譜青銅天梯在烈焰中崩塌。夜天子的虛影消散前，將半塊玉佩射入燕驚鴻眉心："待你集齊《霓裳》《破陣》二曲，方知何為......"
    紅綃的屍體突然羽化。萬千梨花瓣裹著追魂印融入燕驚鴻體內，他額間金紋裂變為重瞳。雲袖的霓裳羽衣盡碎，露出鎖骨處完整的鳳形玉扣——這才是真正的《霓裳羽衣曲》！
    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時，鐵麵佛的殘軀正化作青銅汁液。燕驚鴻拾起紅綃的梨花槍，發現槍杆暗藏機括。旋開機關，裏麵是卷浸血的《霸王別姬》戲本，末頁寫著血字："西楚有墓，葬雙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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