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沒有光,沒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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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骨寒風如千萬把鋼刃,在廣袤冰原上瘋狂肆虐,將廢棄礦場的鏽蝕鐵軌與坍塌礦洞裹挾進翻湧的雪幕之中。身披暗青色鎧甲的溫迪戈,高大如同一座移動的冰雕,此刻卻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單膝跪在凍裂的冰麵之上。
    他棱角分明的麵具被寒風刻滿霜花,血紅色豎瞳中翻湧著從未有過的慌亂,懷中小心翼翼地環抱著身形嬌小的卡特斯女孩,仿佛捧著一件隨時會破碎的稀世珍寶。
    “醒醒!!”
    溫迪戈的嘶吼震得鎧甲縫隙間的積雪簌簌墜落,聲音在空曠的礦場裏撞出淒厲的回響。他粗糙的金屬手套微微顫抖,卻又不敢用力,隻能用指腹輕柔卻急切地反複摩挲女孩凍僵的手腕,每一下動作都像是在與死神爭奪生命的溫度。
    女孩銀白色的長發淩亂地覆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沾滿雪粒的獸皮鬥篷下,裸露的皮膚泛著駭人的青灰色,隨著呼吸艱難地起伏。
    “醒醒……醒醒!”
    溫迪戈猛地抬頭,凜冽的目光穿透紛飛的雪幕,死死鎖定遠處正在慌亂翻找醫療箱的重裝士兵。他的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仿佛生鏽的齒輪在胸腔中艱難轉動。
    “過來,亞當!拿溫水過來!”
    話音未落,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呼出的白霧瞬間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細小冰晶。
    就在這時,一聲微弱的“爸......”從臂彎處傳來,輕得如同雪落的聲音。溫迪戈渾身劇烈震顫,懷中的女孩皺著眉發出含糊的呻吟,凍得發紫的指尖無意識地揪緊他鎧甲的係帶。
    “啊......她活著!太好了,她還活著,她還活著,感謝先祖!”
    溫迪戈如釋重負地將頭埋進女孩發間,粗糲的呼吸蒸騰出大片白霧,與飄落的雪花交織在一起。他突然想起什麽,猛地轉頭朝著士兵暴喝。
    “亞當!動作快點!她的嘴唇都凍黑了!”
    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驚慌失措,鎧甲下的鱗片因情緒激動而微微豎起。
    卡特斯女孩睫毛輕顫,在溫迪戈近乎絕望的搖晃中,終於艱難地睜開雙眼。她渙散的目光對上溫迪戈棱角分明的臉,瞳孔猛地收縮,幹裂的嘴唇艱難地翕動。
    “爸......爸......?”
    “爸爸?”
    溫迪戈瞬間愣住,血紅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錯愕與迷茫。呼嘯的寒風卷起他鬥篷下的鱗片,發出細碎的摩擦聲,在這死寂的瞬間顯得格外清晰。然而女孩顫抖的小手已經無力地攀上他的脖頸,溫熱的淚水滴落在鎧甲縫隙間,轉瞬凝結成晶瑩的冰晶。
    “......我......是的!我是爸爸!”
    溫迪戈突然發瘋似的將女孩死死摟進懷裏,鎧甲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嵌進自己的身體。
    “可以,可以!我是爸爸,沒錯!別睡,別睡!抓住爸爸的手,不要鬆手!”
    他粗糙的大掌緊緊包裹住女孩冰涼的小手,卻驚恐地發現那溫度正迅速流失,比腳下的冰原還要寒涼刺骨。
    “爸爸......我好......冷......”
    女孩的聲音像是被寒風撕碎的枯葉,虛弱得幾乎聽不見。溫迪戈感覺胸腔裏有什麽東西被狠狠揪住,生疼得幾乎無法呼吸。他毫不猶豫地扯下自己的披風,將女孩整個裹住,盔甲鋒利的邊緣在她臉頰上刮出細密的血痕,他卻渾然不覺,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呢喃。
    “不要睡,女兒,我的女兒!活下去!”
    “她的體溫還在變低!米什卡,想想辦法!”
    亞當抱著保溫壺跌跌撞撞跑來的聲音穿透雪幕。溫迪戈卻充耳不聞,隻是將臉貼著女孩冰涼的額頭,任由女孩的淚水混著雪水滑落在鎧甲上。
    “......女兒......我的女兒!堅持住!”
    “爸爸,不要......不要再離開我了......”
    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溫迪戈顫抖著解下鎧甲內襯,將她整個裹進帶著體溫的皮襖裏。
    即使被她近乎零度的身體所凍傷,溫迪戈也是沒有絲毫鬆手的想法。
    突然,他想起什麽,一把扯下脖頸間從不離身的狼牙吊墜,塞進女孩掌心,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
    “爸爸在,爸爸再也不會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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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爾諾伯格分城“14區”廢墟深處,陰暗潮濕的洞窟內彌漫著一股腐朽與鐵鏽混合的氣息。坍塌的磚石與扭曲的鋼筋雜亂地堆在四周,偶爾有幾塊閃爍著幽光的源石碎片,為這昏暗的空間增添了幾分詭異。
    “醒醒!”
    女博士心急如焚,踩著碎石匆匆跑到霜星身旁,腳下的碎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她剛伸出手,想要將霜星扶起,卻冷不丁被一隻覆著薄霜的手擋住。
    “我已經醒了。”
    霜星緩緩睜開雙眼,那冰藍色的眼眸宛如寒潭,不帶一絲溫度地盯著女博士。她微微坐起身子,銀白色的長發隨之滑落肩頭,幾縷發絲在幽暗中閃爍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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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有在我昏迷時殺掉我,是因為自信,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霜星的聲音清冷而尖銳,仿佛一把利刃,劃破了洞窟內的寂靜。
    博士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露出被兜帽遮住一半的麵具,眼神中透著不解。
    “怎麽感覺你這話好像在內涵我……”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我能那麽做嗎?”
    “不管怎麽樣,你沒有那麽做。”
    霜星輕輕歪過頭去,發絲間隱約閃爍著細碎的冰晶,她的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冷峻。洞窟內的空氣似乎也因為她的話語而變得更加冰冷,四周的石壁上悄然泛起一層薄薄的冰花。
    博士眨了眨眼睛,指尖無意識地繞著一縷碎發,臉上帶著幾分天真。
    “可能是因為你一直在說夢話。”
    這話像顆意外的石子,打破了霜星周身的冰冷氣場。冰晶在她發梢顫動,原本緊繃的下頜線微微鬆弛,像是被觸動了某種隱秘的弦。
    洞窟的死寂被沉重的呼吸聲填滿。霜星垂眸望著掌心凝結的霜花,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小的陰影。
    “……我就當你剛才已經手下留情過了。現在我不殺你,就當我還了你一命。”
    她的聲音像是從冰層深處傳來,帶著不願承認的釋然。
    “可以谘詢下你的身世嗎?”
    博士突然湊近,麵具幾乎要碰到霜星的發梢。
    “看來我真是在昏迷中透露了些實在不怎麽愉快的事情。記憶這種東西還真是想丟也丟不掉。”
    她仰頭望著頭頂交錯的鋼筋,那些被源石侵蝕的紋路像極了血管。
    “你查看過周圍沒有?”
    霜星突然發問,冰藍色的瞳孔掃過洞窟的每一處陰影。當她看見博士沉默著搖頭時,呼出的白霧瞬間在空氣中凝成冰晶。
    “沒能找到出口,是嗎。看來一段時間裏,我們是沒法離開這個地方了。”
    霜星背抵著沁出冰棱的岩壁緩緩滑坐,銀白色長發垂落,在碎石上暈開一片霜色漣漪。她冰藍的瞳孔凝視著石牆,仿佛那裏正投影著被時光冰封的畫麵,聲音像凍僵的琴弦般微微發顫。
    “我所稱呼的父親,名叫博卓卡斯替,曾經是烏薩斯的一位尉官。”
    每一個字都裹著陳年的寒霜,在潮濕的洞窟裏凝成細霧。
    博士剛要開口,卻被霜星突然製止。
    “但我真正的父親很早就死了。”
    霜星的喉結滾動著咽下酸澀。
    “小時候的我常在噩夢裏看見——有個男人張開雙臂,胸膛被弩箭穿透的瞬間,血霧在風雪中綻放成紅梅。他身後的女人將我緊緊護在懷裏,脊背被第二波箭雨釘成了篩子,溫熱的血順著她顫抖的指尖,一滴滴落在我繈褓的棉絮上。”
    洞窟死寂得能聽見霜星發梢冰晶剝落的輕響。
    “那時的我不過是個繈褓裏的嬰兒,連啼哭都發不出。”
    她忽然笑了,笑聲像碎冰在石麵上滑動。
    “這段記憶本該被時間碾碎的,可它偏偏像根倒刺,永遠卡在意識深處。”
    女博士下意識向前半步,卻在霜星驟然黯淡的目光中僵住。
    “是祖母告訴我的。”霜星垂眸盯著自己的掌心,那裏不知何時凝結出一枚透明的冰花,“當我十歲那年追問那個滿是血與雪的畫麵究竟意味著什麽,祖母終於摘下老花鏡,渾濁的眼睛裏蓄滿淚水:‘那是你的親生父母......在死前用命護住了你。’”
    “多可笑啊,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名字,記不得他們的聲音。那些本該刻骨銘心的愛,對我來說不過是段模糊的殘像。”
    她仰起頭,任由洞窟的陰影吞噬半張臉。
    “我連悲傷都找不到方向,隻能在每個寒夜驚醒時,對著空蕩蕩的營帳問自己。”
    “所以你的祖母養育了你?”
    女博士蹲下身,繃帶下的目光帶著困惑與關切。洞窟裏淡黃的源石光芒在她麵具上跳躍,映得霜星蒼白的臉龐愈發清冷。
    “一半一半。另一半是烏薩斯感染者的血。”
    霜星緩緩抬起頭,冰藍色瞳孔泛起冷冽的漣漪。
    “......什麽?”
    女博士的聲音不自覺發顫,喉間滾動著不安。她注意到霜星的睫毛在陰影裏微微顫動,像即將展翅卻又被凍僵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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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獸嘯清 雲氣重圜
    其數為一 冥昭初形
    玄色透鱗 通體不尨
    奔突難著 俯首以尋
    何闔而晦 何開而明
    目極 蜉螟之羸 所撼何巨
    匹夫之技 所至何境
    遂兵鬥成廬 ■■■軀 ■■同力
    ■■■■ 反正相合 天地如逆
    悲極 蜩螗若斯 幹戈止易
    但為求索 雲曦煙蕩 萬象伶仃”
    ——重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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