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返回羅德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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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門港區的暴雨如鋼針密織,砸在羅德島艦船的甲板上濺起半人高的水幕。博士的背影在雨簾中搖晃,霜星的身軀像片脆弱的雪花貼在她後背,銀發垂落遮住她半張蒼白的臉,睫毛上凝結的冰晶正隨著呼吸簌簌顫動,仿佛下一秒就會碎成齏粉。他的作戰服早已浸透,布料下隱約可見幾道新鮮的抓痕 —— 那是雪怪小隊某個成員在失控時留下的,卻被他用繃帶草草纏住,任血水混著雨水往下淌。
    “dr. 曦,您回來了。”
    值班幹員艾雅法拉的聲音裹著電流刺啦作響,她舉著源石燈的手卻在看到博士身後時猛地一抖,燈光在數個身影上晃出細碎的光斑。那些人穿著用凍獸皮毛縫製的厚重外套,兜帽陰影裏露出的皮膚泛著病態的青白,護腕上纏繞的冰棱匕首還在滴落冰水,在金屬甲板上凍出星星點點的霜花。
    “他們是我剛招來的新幹員。”
    博士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鐵板,她轉頭時,兜帽滑落,露出麵罩下方蔓延至耳後的凍傷霜—— 那片區域呈現出詭異的靛藍色,邊緣結著細小的冰晶,與霜星身上的源石結晶如出一轍。雪怪小隊中最高大的那個突然停下腳步,他背著的骨鋸戰錘磕在甲板上,發出沉悶的轟鳴,麵罩下傳來含糊的低語。
    “喀秋莎,別碰那燈...... 會炸。”
    叫喀秋莎的少女正把手指按在警示燈的玻璃罩上,她的指尖瞬間結出蛛網般的冰紋。
    “可它會亮耶!”
    她扭頭看向博士,兜帽滑落露出滿是雀斑的臉,鼻尖凍得通紅。
    “博士,他們好像很怕我們。”
    她的俄語口音濃重,每個詞都像被冰雪醃過,卻在尾音處帶著孩童般的好奇。
    另一個幹員下意識摸向腰間的銃,卻被博士抬手製止。博士的手掌按在霜星的後心,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心跳透過肋骨傳來,像隻瀕死的小鳥。她從口袋裏掏出塊壓縮餅幹,掰成小塊遞給喀秋莎,餅幹表麵還沾著他掌心的體溫。
    “先吃點東西,醫療組馬上來。”
    雪怪小隊的成員們突然安靜下來。那個背著骨鋸的戰士單膝跪地,用戴著手套的手接過餅幹,金屬指節與博士的皮膚相觸時,發出冰與火碰撞的輕響。他揭開麵罩一角,露出布滿源石增生的下巴,牙齒咬碎餅幹的聲音裏混著壓抑的哽咽。
    “謝謝...... 先生。”
    甲板升降機的提示音打破沉默。博士扶著霜星踏上升降機,雪怪小隊立刻如影隨形地跟上,喀秋莎甚至把自己的毛皮圍巾摘下來,墊在霜星頭下當枕頭。艾雅法拉注意到,每個雪怪隊員的靴底都纏著破布 —— 那是為了防止在金屬甲板上打滑,卻讓他們的腳步聽起來像一群幽靈。
    “博士,需要通知凱爾希醫生嗎?”
    艾雅法拉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博士低頭看著霜星發間的冰晶,那形狀像極了她在切城廢墟裏見過的某種古老符文。她的拇指輕輕拂過她的眉心,那裏有塊淡紫色的源石結晶,正在微弱地發光。
    “不用。”
    博士的聲音突然堅定,升降機門合上的瞬間,她看見雪怪隊員們互相傳遞著那塊壓縮餅幹,最小的那個正把最後一塊碎屑塞進喀秋莎嘴裏。暴雨依舊拍打著艦船,但某個隊員突然用俄語哼起的搖籃曲,卻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緩緩擰開了所有人心中冰封的閘門。
    當恒溫艙的暖光籠罩霜星時,博士終於注意到雪怪小隊成員們的眼神 —— 那些被戰爭磨得冰冷的瞳孔裏,正滲出一絲近乎笨拙的溫柔。喀秋莎把凍得發紫的手指貼在觀察窗上,在玻璃上畫出歪歪扭扭的雪花,而那個背著骨鋸的戰士,正用戰錘的尖端在地板上刻下簡陋的保護符文,楊格也是依靠著牆壁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許久未有的愜意。
    “歡迎加入羅德島。”
    博士輕聲說,她的聲音被恒溫艙的嗡鳴吞沒,卻在每個雪怪隊員的眼中激起細微的漣漪。霜星的手指突然動了動,指尖的冰晶融化成水珠,滴落在博士手背上,像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
    而遠處,龍門的城防炮在暴雨中亮起紅光,卻再也照不穿這艘載著破碎靈魂的艦船所籠罩的溫暖霧氣。
    暴雨敲擊甲板的轟鳴中,博士耳麥裏突然響起 prts 的機械音,像浸透冰水的金屬薄片。她渾身濕透的作戰服貼在脊柱上,霜星的體溫透過後背傳來,卻比耳麥裏的聲音更溫暖些。雪怪小隊成員們歪頭看著他突然繃緊的肩膀,喀秋莎的手指還停在觀察窗的冰花上,尚未融化的霧氣在玻璃上勾勒出她扭曲的側臉。
    “編號 0000000002,接入權限  8。”
    聲音帶著電流特有的沙沙聲,在神經接駁處激起細微的麻癢。博士閉上眼,任由 prts 的數據流順著植入體爬上後頸,那些冰冷的代碼像極了方才在切城廢墟裏,霜星指尖劃過她皮膚時留下的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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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r. 博士,歡迎訪問羅德島綜合生物處理室,已依據生物數據對您的意圖進行判斷。另外,係統檢測到您的心情不佳。”
    prts 的語調永遠精確得像手術刀,卻在 “心情不佳” 四個字上莫名卡頓,仿佛在模擬人類的猶豫。博士低頭看向終端,屏幕上跳動的生物指標曲線正在劇烈波動,心率數值像受驚的兔子般上躥下跳。
    “該怎麽樣才算是好心情?”
    她的聲音混著雨水的鹹澀,靠在恒溫艙的金屬牆上,聽著自己的尾音被冷硬的牆麵反彈回來。
    “好與壞是一種主觀判斷。”
    prts 的回應來得很快,仿佛早有準備。
    “不過,本係統集成了幾乎所有有記載的精神活動狀態,以及各類神經興奮的激素標準。”
    博士看著終端上突然彈出的腦內激素分析圖,多巴胺曲線低得像地平線以下的暗河。
    “所以你可以認為,本係統的主觀判斷是無限接近客觀事實的。因此,無論 dr. 博士將要采取什麽樣的行動,係統都能在一定程度上進行模擬。”
    “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數據流突然在視網膜上投出淡藍色的光暈,像極了愛國者頭盔下的幽藍火焰,“prts 具備相應的無害安撫機能。當你采取過激行動時你會立刻昏厥並在 3.55 個工作時後醒來,這可以保證你的行為向正常標準貼近。”
    沉默像塊浸滿冰水的海綿,堵在博士的喉嚨裏。雪怪小隊的喀秋莎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遞來一塊硬邦邦的黑麵包 —— 那是她藏在毛皮大衣裏的私貨,表麵還沾著糖霜碎屑。博士接過麵包時,注意到她護腕上的冰棱匕首刻著細小的俄文。
    “為了媽媽”。
    “dr. 曦陷入了沉默。無論是無聲抗議還是不願進行溝通,我認為這都是一種孤獨性精神障礙症的表現。”
    prts 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仿佛調整了聲線的頻率。
    “當然,請便,係統會平等對待所有人。”
    然後,在恒溫艙的嗡鳴與遠處暴雨的喧囂中,耳麥裏傳來那句久違的。    博士咬下黑麵包的瞬間,糖霜混著雨水在舌尖化開。喀秋莎抬頭看她,睫毛上的冰晶正巧落在麵包上,融化成一小灘水痕。雪怪小隊的戰士們還在忙碌,有人用凍僵的手指在艙牆上畫著笨拙的笑臉,有人把繳獲的烏薩斯軍糧罐頭堆成小山。
    而他的終端上,prts 的激素分析圖不知何時添了道溫暖的橙光 —— 那是催產素的波動,像極了羅德島甲板上,某個幹員總會在暴雨天煮的熱可可。
    “謝謝,prts。”
    她輕聲說,把剩下的麵包分成小塊遞給圍過來的雪怪隊員。喀秋莎接過麵包時,指尖的冰棱擦過他的掌心,卻不再像初見時那樣刺骨。
    博士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終端邊緣,喀秋莎遞來的黑麵包碎屑落在恒溫艙的觀察窗上,被霜星發間滴落的水珠漸漸泡軟。
    “...... 這裏真的能算家嗎?”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說給自己聽,卻被 prts 的拾音器精準捕捉。耳麥裏傳來數據流輕微的波動聲,像是係統在調取某種名為 “歸屬感” 的複雜參數。喀秋莎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遞來半塊裹著糖霜的巧克力 —— 那是她從某個烏薩斯士兵屍體上搜來的戰利品,包裝紙邊緣還沾著血跡。
    “家?”
    她歪著頭,護目鏡上的霧氣模糊了雀斑。
    “爸爸說,有熱湯和篝火的地方就是家。”
    她的俄語裏混著濃重的薩爾貢口音,顯然在流浪中換過許多個 “家”。雪怪小隊中最年長的戰士突然用骨鋸敲擊地麵,發出鈍重的響聲。
    “家是不會把你趕出去的地方。”
    他的麵罩下漏出粗氣。
    “至少...... 這裏的人,沒朝我們開槍。”
    博士的終端突然震動,彈出凱爾希的消息。
    “醫療組已待命,霜星的狀況不容樂觀。”
    文字末尾附著一個紅色的警示圖標,像滴在雪地上的血。她摸了摸霜星的額頭,冰晶正在她太陽穴附近蔓延,如同藤蔓攀援著垂死的樹幹。遠處傳來升降機抵達的提示音,醫療幹員們推著擔架車衝進艙室,消毒水的氣味蓋過了喀秋莎巧克力的甜膩。
    “dr. 博士,需要為您注射鎮定劑嗎?”
    prts 的聲音裏帶著罕見的關切。
    “您的杏仁核活躍度異常升高,建議進行......”
    “不用。”
    博士打斷道,任由醫療幹員們將霜星抬上擔架。雪怪小隊的戰士們立刻圍攏過來,喀秋莎攥著霜星的手不肯鬆開,直到護士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博士注意到,每個雪怪隊員的動作都很輕,仿佛在觸碰某種易碎的珍寶 —— 就像他們在冰原上搬運受傷的小凍獸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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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聊戰爭?不不不,我與您多的是話題可聊,何必那麽不解風情?我聊夠了,也看夠了,從戰場上帶下來的氣味總是沾在衣襟上,怎麽換都沒用。唉,博士,咱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哈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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