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維多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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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鐵了心要回去?”
    維多利亞軍事學校的宿舍裏,銅製壁燈將風笛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麵上。這位瓦伊凡少女單手撐著床沿,看著正俯身整理行李箱的陳,耳尖的紅羽飾隨著動作輕輕顫動。
    “不然呢?”
    陳頭也不抬,指尖熟練地扣緊皮質捆帶。
    “從你看到我收拾行李開始,這句話已經問了第七遍了。”
    “可你也說了,現在你這個朋友在烏薩斯生死不明,你回去龍門也沒什麽用吧。”
    風笛忽然坐直身子,馬尾掃過床單上的星芒刺繡。
    “唔,畢業以後直接去烏薩斯......可能不?”
    “我的檔案通不過烏薩斯的入境審查。”
    陳截斷她的話,將最後一疊戰術地圖塞進箱底。
    “更何況 ——”
    “不會吧......唉,但真的好可惜,你居然讀完就走。”
    風笛忽然捶了下床墊,金屬床架發出吱呀聲。
    “陳陳頭腦那麽好,以你的成績,留校當個高級講師輕輕鬆鬆!過兩年資曆就唰唰地上去了呀,這在哪個國家都會很吃香吧?”
    “求你別再叫我‘陳陳’了。別再那麽叫我了,求你。”
    陳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扣上箱蓋時發出清脆的 “哢嗒” 聲。她轉身拖過木椅坐下,膝頭的軍校製服褲縫壓得筆挺。
    “說說你吧,畢業後什麽打算?”
    “我?”
    風笛攤開手,掌心的老繭在燈光下泛著淡金。
    “戰略課永遠低空掠過,聯合作戰考得比體能訓練還驚險 —— 你覺得我能去哪?”
    “剛結課的軍事地形學呢?”
    “勉強蹭到六十二分,全靠臨考前你幫我畫的重點。”
    風笛衝她擠擠眼,忽然伸手戳了戳陳的肩膀。
    “說真的,你就這麽急著回龍門?那裏現在亂成一鍋粥 ——”
    “正因為亂,才需要回去。”
    陳的聲音突然低下來,指腹摩挲著袖口的龍門徽章。
    “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先不說我了。”
    陳笑著擺了擺手,指尖蹭過風笛床沿的黃銅雕花。
    “行了,你已經比維多利亞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有頭腦了。至少紙麵上是這樣。”
    “但講師我肯定是不指望啦。”
    風笛晃了晃光著的腳,靴底的泥點蹭在床柱上。
    “再說,比起一上來就去搞指揮搞技術的軍官,我還是覺得,得從士兵一步步做起。”
    “你這是嫌自己命長?真是不怕死。”
    陳挑眉。
    “誰知道維多利亞的士兵會在戰場上遇到什麽。”
    “可敵人也不想在戰場上遇到維多利亞的士兵。”
    風笛拍著胸脯,甲胄下的胸肌震得紅羽飾簌簌響。
    “......我怕在戰略地圖前麵坐太久,會慢慢把人命看成數字。很可怕。前線和各個駐地的士兵需要有人去告訴他們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隻有親身上了戰場,才會知道戰鬥有多殘忍,戰爭有多不該發生。”
    “你真打算憑一己之力改變維多利亞?我以為那是你喝醉時的胡話。”
    “沒,沒啊。有那麽奇怪嗎?!”
    風笛突然漲紅了臉。
    “就...... 就想做點實實在在的好事不行嗎?”
    “—— 好事難做。”
    陳低頭撥弄著袖口的袖扣,龍形紋章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那我回龍門也是差不多的原因。我不想龍門再發生更多壞事。呆在龍門,解決壞事,阻止壞事。”
    “所以......你是要回去當警察?”
    “警察?”
    陳重複這個詞時,窗外恰好掠過一群夜梟,陰影在她臉上劃過。
    “哇。我一直覺得陳陳你看上去就是那種,會狠狠地揍歹徒一頓的人。我沒看錯!”
    “聽起來警察也不壞。警察應該也會手握更多線索吧,至少能光明正大地查線索 —— 關於當年的事,還有現在的...... 不用再看我舅舅那張老狐狸的臉,同時不用再靠我那個一臉老謀深算樣的舅舅了。。”
    “天呐,我以前總怕你選情報科。”
    風笛突然打了個寒顫。
    “你板著臉說‘任務完成’的樣子,簡直像會把人做成標本的間諜!”
    “維多利亞問候用語”
    陳用標準的維多利亞髒話回敬,嘴角卻噙著笑。
    “你 ——!”
    風笛漲紅了臉,手指攥緊床單。
    “我是不會講粗話的。哎,我忍得住!”
    “拭目以待。看你能忍到什麽時候。”
    陳站起身。
    “等你在戰壕裏啃夠了泥巴,說不定會想念這句問候。”
    這時,金屬門環突然叩響三聲。
    “來了!”
    風笛光著腳蹦下床,亞麻色馬尾掃過床頭櫃上的戰術沙盤,鐵製床架在她身後發出吱呀抗議。拉開門的瞬間,學院信使的銀線肩章在走廊燈光下閃了閃 —— 那是隻有遞送加密文件才會佩戴的標誌。
    “給陳暉潔小姐的電訊,已經完成了轉錄,請您檢查下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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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使的語調像塊冷鐵。
    “為了確保這條信息是您自己閱讀的,我需要當麵確認。”
    “什麽東西這麽大費周章?等我看下。”
    陳挑眉走近,風笛注意到她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行李箱扣帶 —— 這是她緊張時的老習慣。
    “............你說什麽?這......什麽?”
    終端屏幕亮起的刹那,陳的瞳孔突然縮成針尖狀,喉結滾動著咽下半句話。
    “看來您已經收到訊息了。”
    學院信使開口道。
    “學院沒有對高保密內容進行例行檢查的權力,如果需要對內容進行進一步的谘詢,我推薦您直接回件。”
    信使的話被陳突然攥緊終端的指節聲打斷。
    “需要協助嗎?”
    “不用。”
    陳的聲音像被冰水浸過。
    “還需要我做些什麽?沒有的話,就此告辭。祝兩位度過一個美好的下午。”
    信使轉身時,馬刺在地麵敲出清脆的 “哢嗒” 聲。
    “啊,走了。”
    風笛望著那人在走廊盡頭踢著正步走遠,突然笑出聲。
    “每次看他們走隊列都像在踩軍樂鼓點 —— 說真的,你臉色比我上次把實彈當訓練彈打時還難看。就像你剛收到的信息給了你一拳。”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們找到她了。”
    陳的指尖碾過終端邊緣,那裏還留著她咬出的齒印。
    “又一次。”
    “那是好事啊!”
    風笛的尾巴在身後猛地甩動,卻在看到陳眼神時驟然僵住。
    “等等...... 為什麽你的表情像收到訃告?”
    “不。”
    陳搖搖頭,沉聲道。
    “得到她的蹤跡這件事......也是她又一次失蹤的開始。她......”
    陳將終端倒扣在桌麵,屏幕上 “處決擄掠者” 的字樣刺得她眼眶發疼。
    “她......殺了當時擄走她的那個人。在這之後又一次......下落不明。”
    “呃。”
    風笛的尾巴卷住床柱,金屬柱體被勒出細微凹痕。
    “那最少——最少她還活著。”
    “你說得對。”
    陳深吸一口氣,龍類特有的硫磺氣息從齒間溢出。
    “......畢業後我會立刻回龍門。”
    “啊?不是......不是,她不是在烏薩斯嗎?”
    風笛的紅羽飾劇烈顫動。
    “我以為你一定要去烏薩斯了,還在想要不要畢業前幫你織幾條圍巾做餞別禮呢。”
    “我在烏薩斯不可能伸得開手腳,我連調取監控的權限都沒有。”
    陳抓起床上的龍門徽章別在領口,龍首紋路與她耳後的源石斑痕重疊。
    “但在龍門,我會逐漸擴大自己的優勢。龍門的力量在城市間肯定比我一個人的力量強。我可以用資源鋪開情報網。城市的力量永遠比獨行俠管用。”
    終端在掌心震動,最後一條未讀信息跳出:「維多利亞與烏薩斯邊境出現感染者武裝遷移跡象」。陳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雪夜 —— 穿著灰毛領大衣的少女往她手裏塞了塊黑麵包,指尖的溫度像即將融化的冰。
    “我會找到她的。”
    她輕聲說,像是對風笛,又像是對陰影裏某個虛無的倒影。
    “無論她現在叫塔露拉,還是別的什麽名字。”
    風笛的尾巴在地板上掃出焦慮的弧線,她盯著陳別在領口的龍門徽章,忽然伸手按住對方肩膀。
    “你真的要繼續堅持烏薩斯的線索?萬一她往南走了呢?維多利亞的北方防線 ——”
    “我沒得選。”
    陳扯開領帶扔到床上,露出後頸淡青色的龍鱗紋路。
    “龍門近衛局剛換了新總長,我舅舅的派係正在清洗異己。現在不回去,以後連檔案室的門都進不了。”
    她彎腰扣上作戰靴,靴帶在指間繃成蒼白的線。
    “再說......”
    “再說什麽?”
    陳沉默片刻,從行李箱夾層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 兩個少女倚在龍門城樓邊,左邊的黑發姑娘咬著冰棍,右邊的灰發少女抱著一本《烏薩斯民間故事集》,背後是正在修建的移動城邦基座。
    “塔露拉以前總說,龍門的霓虹會把星星都燙死。”
    陳的指尖劃過照片邊緣,那裏有被火焰灼過的焦痕。
    “現在她可能在雪原裏殺人,而我...... 要去當她最討厭的那種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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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的想要改變什麽,卻在一開始就選錯了方向的話,即便外表看起來如何光鮮亮麗,內裏仍舊會是不堪一擊的吧。在這一點上,我還是挺佩服羅德島的。幹杯,祝我們都能走出條正確的路。
    ——龍舌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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