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直麵最後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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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塔內,警報器刺耳的尖嘯與震耳欲聾的槍聲交織,猩紅的警示燈在焦黑斑駁的牆麵上瘋狂跳動,仿佛一頭瀕死巨獸的喘息。
阿米婭的小隊緊貼著發燙的金屬牆壁,像一群在硝煙中穿梭的孤狼,每前進一步都要承受敵人暴風驟雨般的火力壓製。
“縮回去!快!”
一名幹員聲嘶力竭地怒吼,猛地拽住身旁同伴的戰術背心,將其重重拉回掩體。幾乎同一瞬間,子彈擦著兩人頭皮飛過,在身後的合金板上濺起一連串刺目的火花,灼燒的焦糊味混著血腥味直衝鼻腔。
“這他媽怎麽可能!”
另一名幹員踹了腳滿地的彈殼,滿臉不可置信。
“巴掌大的地方塞這麽多敵人?都快到頂層了,他們哪來的這麽多人?!”
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愈發濃烈,混雜著源石技藝特有的刺鼻氣息。阿米婭捂住口鼻劇烈咳嗽,稚嫩的臉龐被硝煙熏得黢黑,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灰塵。她突然抬手,掌心的源石結晶泛起微光。
“各位,就到這裏吧。”
死寂驟然籠罩眾人。良久,一名渾身是傷的幹員啞著嗓子開口,聲音裏帶著釋然與不甘。
“我們幫不上忙了,是嗎?”
“不。”
阿米婭轉身,背後的源石技藝光芒在黑暗中劇烈明滅,仿佛她劇烈跳動的心髒。
“隻是前方的路,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敵人的源石武器已經過載,隨時可能引發毀滅性的爆炸。我不能不能再讓你們為我賭上性命。”
她的聲音發顫,目光掃過每一張疲憊卻堅毅的麵孔——有人纏著滲血的繃帶,有人盔甲凹陷變形,卻都還緊握著武器。
“不用安慰我們,阿米婭。”
另一名幹員扯動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從踏上這趟任務開始,我們就沒打算全身而退。”
“這不是安慰!”
阿米婭突然提高音量,眼睛在火光中亮得驚人,像是燃燒的太陽。
“聽我說——是你們用血肉之軀,在槍林彈雨裏為我築起防線;是你們在絕望時的呐喊,給了我繼續前進的勇氣!沒有你們用命鋪就的路,我永遠不可能走到這裏!”
硝煙中,一名幹員艱難地撐起染血的身軀,衝著阿米婭露出豁了門牙的笑。
“小兔子……加油啊!等你回來,咱們去龍門吃夜宵!”
話音未落,另一個倚著牆角的幹員接話,聲音虛弱卻帶著幾分痞氣。
“我啊,就盼著能去卡西米爾喝上一口冰鎮麥芽酒,管他什麽禁令——”
咳嗽突然打斷話語,他卻還倔強地衝阿米婭擠眼睛。
阿米婭的呼吸猛地一滯,睫毛上的灰隨著顫動簌簌落下。她的目光掃過眼前這些傷痕累累卻依然挺直脊梁的身影,喉嚨像是被硝煙嗆住般發緊。
“我答應你們。”
她攥緊拳頭,源石技藝的光芒在掌心炸開。
“等一切結束,我們要去最熱鬧的夜市,喝最烈的酒,把所有錯過的痛快都補回來!”
話音未落,她已如離弦之箭衝向樓梯。作戰靴踏在金屬台階上發出鏗鏘聲響,混著身後此起彼伏的“保重”聲,在核心塔內久久回蕩。
轉角處,她回頭望了最後一眼——那些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卻在她眼底化作永不熄滅的星火。
鏽蝕的金屬階梯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阿米婭的步伐突然凝滯——階梯中央,一抹熟悉的冷銀色刺入眼簾。
陳的劍鞘斜倚在焦黑的牆根,表麵布滿蛛網般的劃痕,某道深可見骨的凹痕裏還凝結著暗紅血痂,像是一道未愈的傷口。
“啊,這是陳長官的劍鞘。好多劃痕”
她蹲下身時,作戰靴碾碎了幾片幹涸的血漬。指尖撫過劍鞘上交錯的紋路,冰涼的觸感突然變得滾燙,仿佛仍殘留著主人揮劍時的餘溫。空氣中浮動的硝煙突然化作記憶的引線,一個可怕的念頭猛地攥緊她的心髒。
“塔露拉難道是故意放陳長官上去的?糟——”
喉間溢出的低語被強行截斷,她咬住下唇,舌尖嚐到鐵鏽味。
深吸一口氣,阿米婭將劍鞘抱在胸前。源石技藝的微光在掌心亮起,映得她瞳孔泛起漣漪。
“——也不一定。現在的陳長官不是一個能被輕易殺死的人。”
她抬頭望向階梯盡頭翻湧的猩紅霧氣,那裏傳來隱約的爆炸聲,像巨獸沉悶的嘶吼。
“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她可能已經找到了。麵對這一連串的變故,其他人一定會不知所措。但陳長官的憤怒,已經超過了這些事情本身了。
陳長官所憤怒的正是我們所有人都憤怒的。”
踏上台階的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決堤。最後一次在龍門長官辦公室的場景,隨著指尖與劍鞘的接觸愈發清晰陳背對著落日站在窗前,半張臉浸在陰影裏,警服肩章上的徽章泛著冷光;那些壓抑的爭吵、未說出口的信任,還有陳轉身時眼底跳動的火焰,此刻都在劍鞘的共鳴中鮮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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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走一步,那些畫麵就更銳利一分,仿佛要將她拽回那個命運轉折的瞬間。
而在接觸到劍鞘的一瞬間,關於陳的景象仿佛發生在了阿米婭的眼前。
越來越清晰。
……………………………………………
硝煙未散的廢墟裏,九倚著斷裂的石柱,扯動嘴角擠出一抹嘲諷的笑。
“早說過,跟你組隊準沒好事。”
染血的發絲黏在蒼白的臉上,卻不減分毫銳利。
陳猛地嗆出一口血沫,腹部傳來的劇痛讓她眼前炸開無數金星。聽見熟悉的聲音,她掙紮著抬頭,瞳孔驟然收縮。
“九!你還活著!”
“死不了。”
九晃了晃手裏殘缺的銃,金屬部件在火光中泛著冷光。
“倒是你,一副隨時要咽氣的樣子,真不像陳長官的作風。”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陳浸透鮮血的製服。
“炸彈在我跟前炸的,你隔著老遠,怎麽傷成這樣?”
陳按住不斷滲血的傷口,冷汗順著下頜線滴落。
“腹部被貫穿了。抱歉,疼得有些失態你的忍耐力,向來比我強。”
她撐著牆想要起身,卻又重重跌坐回去。
“讓我看看你的傷。”
“下屬沒資格命令上司。”
九轉身時,後頸的源石結晶在陰影中泛著詭異的光。陳突然僵住——對方背部凸起的棱角分明的異物,分明是嵌入體內的彈片。
“別白費力氣。”
九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我用法術探過了,碎片卡在髒器之間,取不出來。”
廢墟深處傳來結構崩塌的轟鳴,陳感覺自己的意識正隨著流失的血液逐漸渙散。她死死盯著九的背影,卻見對方抬手理了理淩亂的發梢,那個熟悉的利落動作讓心髒猛地抽痛。
“我也算盡到護衛的職責了。”
九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
“雖然法術屏障擋下了大部分衝擊但還是有漏網之魚。”
陳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沫濺在焦黑的地麵。
“那你你怎麽辦?!”
“別露出這種表情。”
九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她伸手解開近衛局製服的紐扣,露出布滿裂痕的源石結晶。
“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狀況。”
她頓了頓,挺直脊背,夕陽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
“替我向近衛局的大家問好。還有魏彥吾告訴他,九從未後悔加入這支隊伍。”
陳踉蹌著抓住九的手臂,指尖深深陷進對方染血的衣袖。
“站住!你要去哪?!”
九緩緩抽回手,破碎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新生的源石結晶。她望向遠處冒著濃煙的貧民區,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
“炸彈碎片裏的源石粉塵已經在侵蝕我的身體了。感染者該去哪,我就去哪。”
“胡扯!”
陳的怒吼震落牆皮。
“你為近衛局出生入死多少次?魏彥吾會給你安排最好的治療!龍門絕不會拋棄功臣!”
“龍門拋棄的從來不是功臣。”
九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鐵鏽味。
“你看那些街頭巷尾的目光,看隔離牆上的彈孔——大家都清楚感染者意味著什麽。就像這場源石炸彈襲擊誰知道是不是某些人默許的‘淨化’手段?”
她轉身直麵陳,夕陽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卻又在腰間斷裂的佩刀處生生割裂。
“清醒點,陳。不是我們在劃分界限,是那些往感染者聚居區扔燃燒瓶的人,是用‘安全條例’把同胞趕進貧民窟的人。我早提醒過你,別在感染者事務上越界,現在可好——”
她扯開衣領,鎖骨處蔓延的晶簇泛著不祥的光。
“咱倆都成了‘不穩定因素’。”
陳的呼吸急促起來,腹部的傷口隨著情緒翻湧陣陣抽痛。她攥緊腰間半毀的劍柄。
“但我們已經製定了新法案!近衛局明天就會進駐貧民區,建立醫療站!我們要證明,龍門人不論感染與否,都該被平等對待!”
九將染血的警棍重重砸在碎石堆上,迸濺的火星照亮她眼底翻湧的絕望。
“新法案?商業聯合會的投票?你覺得這些紙麵文章能改變什麽?現在我撕開袖子露出源石結晶,近衛局的人會把我當英雄,還是汙染源?”
陳抓住她顫抖的手腕,繃帶下的傷口滲出鮮血。
“至少等法案通過,以你的功績”
“靠權勢掩蓋身份治病?”
九突然大笑,笑聲裏帶著破碎的嗚咽。
“那和那些壓榨感染者勞工的商人有什麽區別?我寧可死在貧民窟,也不要做這種懦夫!”
她猛地扯開衣袖,新生的晶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看看這個!魏彥吾建立的近衛局,號稱鐵麵無私的法律執行者——當法律的扞衛者成了感染者,它還能公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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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的呼吸驟然急促,腹部的繃帶被冷汗浸透。
“你曾經說過,隻要努力”
“努力?”
九的聲音突然變得平靜,卻比怒吼更令人心悸。
“這片大地對待感染者的方式,就像處理垃圾一樣隨意。我親手逮捕過上百個感染者罪犯,現在輪到自己感染,才明白這從來不是報應——這是這片土地的生存法則。”
她望向遠處燈火通明的龍門城,眼神空洞。
“你以為生活優渥的人能理解礦石病?當危機解除,第一個被拋棄的,永遠是感染者。”
陳攥緊腰間的赤霄,劍柄硌得掌心生疼。
“可龍門不同!我們起草法案,建立隔離區”
“魏彥吾接納感染者,不過是權衡利弊!”
九突然逼近,呼吸掃過陳蒼白的臉頰。
“等礦石病不再威脅城市運轉,那些高呼‘感染者滾出龍門’的民眾,那些為利益不擇手段的商人,你覺得誰會是犧牲品?”
她的聲音突然哽咽。
“我愛這座城市,因為它曾給我容身之所。但我太清楚了——沒有任何一片土地,會真正接納一個感染者。”
陳後退半步,撞上身後的斷牆。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總說要相信龍門”
“相信?”
九彎腰撿起地上的近衛局徽章,指尖撫過磨損的紋路。
“我不是相信龍門,隻是太了解它了。我走街串巷不是作秀,是因為這座城市需要我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暫時擋住那些惡意。”
她將徽章塞進陳掌心,金屬表麵還帶著體溫。
“九,就算我們都被感染了,我們卻依然還屬於龍門!”
陳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龍門是所有人的城市,龍門應當如此。如果不是,那就讓它是。我們難道看得還不夠多嗎?有情有義的感染者還少嗎?”
九靜靜凝視著她,許久才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那你證明給我看。你想證明我們屬於這座城市,那你就去做吧。”
她咳嗽著抹去嘴角的血沫。
“動作最好快些。別讓我等著等著就死了。”
“——我會的。”
她轉身走向陰影,背影在月光下搖搖欲墜。
“這些情況,你告訴魏吧,魏會處理的。保持聯絡。有事叫我。
對了,跟星熊說讓她盯著你,別做傻事。這句話你可以忘,你也一定會忘掉,但是你得先和她說,然後再忘掉。”
傻事?
什麽是傻事?
言傳身教,讓我變成了什麽?
感同身受,讓我明白了什麽?
堅持不懈,讓我失去了什麽?
這一日終於久別重逢,我又能做什麽?
我能做的
不是在多少年前就已經決定好了嗎?
……………………………………………
核核心塔內,猩紅警報如泣血的眼睛瘋狂閃爍,機械運轉的嗡鳴混著遠處傳來的爆炸聲,在密閉空間裏震蕩出令人窒息的回響。阿米婭單膝跪地,作戰靴碾碎了滿地焦黑的碎屑,她顫抖著捧起那把布滿裂痕的劍鞘——陳的氣息還殘留在凹陷的紋路裏,溫熱的血漬在金屬表麵凝結成暗紅色的痂。
“等等!”
她猛地抬頭,瞳孔裏翻湧著風暴。
“您所承受的一切,不該獨自背負!”
話音未落,源石技藝如活物般在掌心蘇醒,幽藍的光芒順著劍鞘蜿蜒而上,那些塵封的記憶碎片在光影中劇烈震顫。恍惚間,塔露拉冰冷的嗤笑與陳撕裂般的怒吼在耳畔炸響,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仿佛要將她拽入某個燃燒的深淵。
十枚封印戒指中,一枚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紅光,宛如心髒般劇烈搏動。凱爾希的叮囑如荊棘般纏繞在腦海。
“在你覺得該這麽做的時候……”
阿米婭踉蹌著扶住牆麵,金屬的涼意卻無法驅散掌心傳來的灼痛——那是陳無數次握劍揮砍留下的溫度,是深夜裏獨自與心魔搏鬥的滾燙。
記憶如潮水倒灌陳蜷縮在訓練室角落的身影、她將赤霄重重砸向地麵時濺起的火星、還有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脆弱瞬間,此刻都化作鋒利的碎片,一片片拚湊出真正的真相。
“雲裂之劍,當立則立!”
她突然暴喝,聲音穿透了記憶與現實的屏障。火海在眼前轟然炸開,烈焰舔舐著她的臉頰,卻無法動搖她分毫。當第一縷德拉克的火焰裹挾著殺意襲來時,阿米婭反而迎了上去。
在火光與劍影交織的混沌中,陳與塔露拉的身影逐漸清晰——赤霄劍刃劃破虛空,將迎麵而來的業火盡數吞噬,迸濺的火星如同破碎的星辰。她們身後,曾經並肩作戰的畫麵與如今對峙的場景重疊,血脈相連的火焰在立場的鴻溝中扭曲、撕裂,最終化作一場注定的悲劇。
阿米婭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紋路滴落在劍鞘上。她終於看清了這場血親相殘的背後,是理想的崩塌、是信念的背叛,更是這片大地最深重的罪孽。
而陳,那個總以孤傲姿態示人的陳,原來早已在無數次的自我否定與掙紮中,將赤霄鍛造成了最鋒利的信念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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