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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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笛扯了扯腰間的鍍金綬帶,金屬扣硌得肋骨生疼。她望著眼前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燈,軍靴在大理石地麵踩出的聲響與周圍的絲絨摩擦聲格格不入。
“隊長,沒想到我們混進來這麽容易。我還以為得像上次那樣,從後廚的通風管道裏爬進來呢。”
號角正抬手整理垂落的珍珠耳墜,指尖劃過冰涼的寶石。
“要想辦法潛入?那也不是不行。”
她的目光掃過侍應生托盤裏搖曳的香檳。
“隻不過,走正門的話,找人說話會更方便。”
風笛忽然撞了撞她的胳膊,壓低聲音。
“看來我的駐軍朋友拿來的消息很寶貴。”
她朝角落縮了縮脖子,避開一位端著銀煙盒的紳士投來的目光。
“知道這場聚會的人不多,剛才門口的守衛連請柬都沒細看。”
“有很多隱秘的貴族聚會都以這種方式舉行——他們往往認為邀請函太俗套。”
號角接過侍應生遞來的香檳,水晶杯在掌心泛著冷光。
“所以他們更願意用口耳相傳的方式彰顯隱秘。”
她抿了口酒,酒液的酸澀在舌尖蔓延。
“隻要有獲知信息的渠道,加上證明身份的信物,就擁有了跨過這道門檻的資格。”
風笛盯著號角耳垂上晃動的珍珠,突然 “啊” 了一聲。
“隊長,我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 你家居然是那種有名的貴族?你都沒跟我說過。”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又慌忙捂住嘴。
“在學校裏的時候,貴族同學總是自成一派,學習上當然還是在一起,可下課以後他們都不怎麽和我們一起活動的。我們想湊過去都難。”
號角轉動著酒杯,酒液在杯壁劃出淺金色的弧光。
“這有區別嗎?”
她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難道你喜歡那些繁文縟節?隻能穿一次的禮服,每周換花樣的妝容,還有永遠說不完的虛偽客套和寒暄。”
“打住打住!”
風笛誇張地捂住耳朵,軍帽上的羽毛抖個不停。
“隊長,你還是別說了,我其實陪好朋友去過那麽一兩次這種場合,光是回憶一下吃飯時候該先用哪種叉子,我的腦袋就想當場炸開。”
她比劃著叉子的形狀,眉頭皺成一團。
“那些銀器擺得比武器架還整齊,簡直是折磨人。”
“剛好,我也不喜歡。”
號角將酒杯放在路過的托盤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隻是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與生俱來的姓氏偶爾還是會帶來一些便利。”
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正低聲交談的幾位紳士身上,他們胸前的家族紋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風笛突然拽住她的袖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隊長,今天來這兒的人,難道都是鬼魂部隊的支持者?”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目光掃過那些衣著光鮮的賓客,總覺得他們眼底藏著什麽。
號角的視線掠過牆上懸掛的油畫,畫中貴族的笑容在陰影裏顯得格外詭異。她沉默片刻,聲音壓得極低。
“ 我看未必。”
絲絨裙擺掃過鑲嵌著寶石的壁燈底座,附庸風雅的女貴族捧著燙金詩集,鴿灰色手套下的指尖因激動微微顫抖。她側身避開端著香檳塔的侍應生,裙撐在人群中撞出細碎的聲響。
“威廉姆斯先生,終於見到您了!”
發間的珍珠發卡隨著點頭的動作輕輕晃動。
“聽聞您會出席,我特意從半島郡趕過來 ——”
她將詩集捧到詩人麵前,燙金書脊在水晶燈下泛著奢靡的光。
“懇請您在這本珍藏的詩集上簽個名,哪怕隻是潦草幾筆也好。”
詩人威廉姆斯放下手中的銀質書簽,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
“當然,美麗的女士。”
他接過羽毛筆,筆尖在墨水瓶裏輕輕一點,墨珠墜落在簽名頁的空白處,暈開一朵小小的墨花。
“能為如此優雅的讀者簽名,是我的榮幸。”
“西莫,我最親愛的大詩人!原來你在這兒。”
波頓男爵洪亮的聲音穿透人群,他胸前的翡翠領針隨著快步走來的動作閃閃發亮。
“剛讀完你新出版的那些曆史故事,簡直是妙不可言!”
他誇張地張開雙臂,燕尾服的下擺掃過女貴族的裙角。
“我從未想過,我們塔拉人竟有如此雄奇瑰麗的過往 —— 那些征戰的史詩,那些失落的傳說,讀得我熱血沸騰!”
威廉姆斯合上詩集,將羽毛筆輕輕擱在托盤上。
“您過譽了。”
他的指尖摩挲著書脊上凹凸的紋路。
“不過是幾篇基於民間傳說改編的幻想之作。”
目光掠過男爵身後懸掛的塔拉古地圖,聲音裏帶著幾分虔誠。
“我的工作,不過是把被風沙掩埋的瑰寶,輕輕拂去一角塵埃罷了。”
“您太謙虛了。”
女貴族突然按住詩人即將落筆的手,珍珠手鏈在詩集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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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筆下的德拉克蓋爾王 —— 那位一手締造塔拉最輝煌文明的君主,是多麽英明偉岸!”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附近幾位賓客側目。
“每當讀到他率軍出征的段落,我都心潮澎湃,仿佛親身站在了那片金戈鐵馬的土地上!”
“正是如此!”
男爵重重拍了拍威廉姆斯的肩膀,銀質袖扣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在我看來,您與萊塔尼亞最偉大的音樂家不相上下 —— 你們都有機會,用藝術改變一個時代!”
他湊近詩人耳邊,壓低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想想看,當整個維多利亞都回蕩著塔拉的史詩”
威廉姆斯的筆尖在簽名頁懸停片刻,忽然輕笑出聲,笑聲裏帶著幾分疏離。
“哈哈 您的話實在太誇張了。”
他俯身寫下自己的名字,字跡流暢而有力。
“我不過是個記錄者,既沒有改變時代的野心,也沒有那樣的能力。”
說罷,他將簽好的詩集遞還給女貴族,目光卻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波頓男爵突然攥住威廉姆斯的手腕,翡翠領針在詩人袖口劃出一道暗綠的光。
“隻要你點頭,整個維多利亞的出版商都會排著隊來敲你的門!”
他的拇指在詩人手背上用力按壓,指節因激動泛白。
“他們會把你的文字譯成高盧語、薩卡茲語、甚至遙遠東國的方塊字 —— 到那時,誰還敢說塔拉文化隻是荒野上的螢火?”
他猛地鬆開手,轉身時燕尾服掃過擺滿銀器的餐桌,紅酒在杯中晃出猩紅的浪。
“這片土地早就該聽夠機器的轟鳴了!我們的史詩、我們的歌謠,才該是維多利亞真正的靈魂!”
女貴族連忙用絲帕按住險些滑落的珍珠發卡,聲音裏裹著刻意拔高的激動。
“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
她朝剛走近的商人屈膝致意,裙撐發出細碎的摩擦聲。
“隻要國際上的呼聲夠響亮,那些住在白金漢宮的公爵們,總該低頭聽聽我們的訴求了吧?”
埃文斯先生挺著滾圓的肚皮,金表鏈在綢緞馬甲上閃閃發亮。他往嘴裏塞了塊鬆露蛋糕,奶油沾在胡子上也渾然不覺。
“說得太對了!”
蛋糕屑隨著說話的動作簌簌掉落。
“一樣是維多利亞公民,就因為曾曾曾祖父給蓋爾王當過侍衛,我的遺產稅要比旁人多繳三成!這簡直是強盜邏輯!”
“可您依然慷慨地雇傭了那麽多同胞。”
女貴族突然提高聲調,仿佛在向周圍的賓客宣告。
“讓大家能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體麵生活 —— 您和您的家族,永遠是我們塔拉人的驕傲。”
男爵突然嗤笑一聲,從侍應生托盤裏抓過兩枚鑄幣,在掌心重重撞擊。
“我們的同胞想找份體麵活計太難了。”
他將其中一枚扔給路過的侍者,銀幣在大理石地麵彈起刺耳的響。
“我聽說他們在廠裏累死累活幹一周,隻能拿到這麽點可憐的報酬。”
威廉姆斯正用銀叉輕輕撥弄盤中的水果,突然抬眼看向男爵,目光像淬了冰的匕首。
“而其他出身的維多利亞工人,在您的廠裏能賺到兩倍薪水。”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凍結了周圍的喧囂。
埃文斯的笑容僵在臉上,金表鏈 “啪嗒” 掉在餐盤裏;女貴族舉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絲綢袖口滑到肘彎也忘了拉;男爵的臉猛地漲成豬肝色,攥著銀幣的手骨節哢哢作響 —— 水晶燈下的陰影裏,每個人的偽裝都被這句輕飄飄的話撕開了一道裂縫。
埃文斯先生突然用銀叉敲了敲高腳杯,清脆的聲響讓周圍的私語戛然而止。他抹了把胡子上的奶油,金表鏈在凸起的肚腩上晃出刺眼的光。
“咳咳”
喉結像吞了枚鵝卵石般上下滾動。
“容我多說句不合時宜的 —— 想讓那些強鄰正眼瞧我們,可沒那麽容易。”
他抓起塊檸檬撻塞進嘴裏,檸檬的酸氣混著唾沫星子噴在絲絨桌布上。
“諸位想想,光靠歌劇和十四行詩,萊塔尼亞能成今天的樣子?”
撻皮的碎屑粘在假牙上,他卻毫不在意地用指甲摳下來。
“他們有能掀翻城牆的術師,我們塔拉人要想挺直腰杆”
尾音拖得像毒蛇吐信,他突然傾身靠近男爵,馬甲上的寶石紐扣幾乎蹭到對方的領結“得靠更實在的東西 —— 比如遠方朋友給的‘技術支持’。”“技術” 二字咬得格外重,金表鏈在桌麵劃出道貪婪的弧線。
“巧的是,我手裏剛好有幾條拉讚助的路子。”
他拍了拍男爵的手背,指腹上的老繭刮過對方的絲綢手套。
“很樂意借這機會,跟閣下的朋友們好好聊聊。”
男爵突然爆發出洪亮的笑聲,翡翠領針在燈光下跳著諂媚的舞。
“哈哈!您說得太對了!”
他抓起酒瓶往埃文斯杯裏猛倒紅酒,酒液濺在桌布上洇出暗紅的花。
“空著兩手的舌頭,遲早會幹得發不出聲。任何資助 —— 哪怕是枚生鏽的銅板,都比詩人的讚美有用!”
埃文斯舉起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出渾濁的漩渦。
“看來我們都盼著個新時代啊。”
他的目光掃過女貴族緊繃的笑臉,又落回男爵發亮的瞳孔。
“既然目標一致,何不為這夢想幹一杯?”
水晶杯碰撞的脆響裏,藏著比酒液更濃稠的算計。男爵仰頭飲盡紅酒時,喉結滾動的弧度裏,藏著即將破土而出的野心;埃文斯舔了舔沾酒的嘴唇,假牙反射的光裏,晃動著鋼鐵廠煙囪冒出的黑煙 —— 那是比詩歌更滾燙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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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同伴的感覺,我再也不想體會了我一定會拚上性命,來保護大家。哪怕是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
——獅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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