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叱問諸公!無一人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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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侯,還有一事老朽必須要勸誡。”
    走進皇城,賈詡再次湊到許澤身旁,舉止都是頗為艱難,好似這些話很難開口。
    “你說。”
    許澤放緩了腳步,能讓賈詡如此鄭重的勸誡,自然值得鄭重對待。
    “袁氏攬高門,丞相舉寒門,已是占據了根本,那麽君侯要以何為根基呢?”
    “以百姓的名義。”
    許澤很敏捷的答道。
    賈詡愣了一下,這麽幹脆?
    遲疑半晌之後,他又道:“之前聖賢主張天下大同,這個大同,老朽總覺得其實並不包括勞苦民眾。”
    “這麽說君侯會不會心中不悅?”
    “不會啊,”許澤笑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主張、看法。”
    “那就好,老朽還以為這些話會讓君侯難以接受,老朽想,君侯立下這些不世功勳,日後更要對百姓親和,方才能成口碑。”
    “親和?”
    許澤轉頭對他笑道:“怎能隻是親和?我日後就是百姓的仆人,俯首甘為孺子牛!”
    “那,那真是……君侯大義!”
    賈詡聞言心頭一下震顫,他本來還以為,現在已經開始享受權勢的君侯需要耗費一些口舌方才能勸說他心性扭轉。
    卻萬萬沒想到這麽容易,自己才剛提,君侯早就已經做足了心中準備。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轉變這等內心的!
    方才的笑容,坦蕩、爽朗,那些話說出來毫無負擔,定是真心話!
    仆人!
    他若真能俯下身來如此對待百姓,對待大漢之下的萬物生靈,那就活該他享受整個大漢的獨寵優待。
    此刻,許澤方才笑談的一番話,以及他認真的態度,都讓賈詡的內心在深深地震撼。
    長樂殿。
    許澤拾級而上,大步流星,宿衛押解騶郢以及閩越騶氏的諸多重要人物緊隨在後,這個過程中,許澤的眼神已經陡然冷了下來,雙眼銳利仿佛藏著世間鋒銳,氣勢更像是山雨來前壓垮城牆的黑雲。
    “臣,揚州牧許澤,參見陛下!”
    許澤鏗鏘有力的聲音傳遍大殿,百官自然而然的讓出了一條道路來,三公九卿眼神都很不自然,崔琰很想站得筆直,和許澤自然對視,但是總感覺許澤有一種無形的魄力,讓他內心深處很想移開目光。
    “許卿。”
    劉協坐得端正,麵含微笑,“聽聞許卿大破閩越,立下蓋世之功,朕心甚慰。”
    “此為閩越騶氏族長,自稱閩君的騶郢,”許澤指了指跪在殿前的莽漢,麵色鐵青,“微臣親自深入閩越腹地,在武夷山深處追擊,翻山越嶺方才大破閩越餘賊。”
    “在此之前,此賊已和交州士家勾結,劫掠我兗州銀錠三萬餘斤,殘殺邊民數百,驅趕幾千流民,打家劫舍、危害深重。”
    “微臣身上負傷三處,又中瘴氣,在閩越之地遭到毒蛇、毒蟲奇襲,閩越之人奇計頻出、防不勝防,所幸大漢列祖保佑,最終得勝。”
    “微臣與此獠鏖戰數個時辰,方才擊敗,打垮閩越眾人軍心,收服六千,斬殺三千有餘,得民眾一萬三千七百六十七歸附為奴,順應大漢,承大漢詔製。”
    “得勝之後,臣休息養傷,即可起行,道途一千餘裏,隻想飛奔相告,將此喜訊告知陛下,令陛下可告廟祭祖,彰顯大漢威德!”
    “不料!”
    許澤目光一掃,看向了殿上這些公卿。
    掃過韓融、趙歧時,兩人立刻別過臉去,不敢對視。
    而崔琰也下意識的低下頭,他不想再惹許子泓。
    司馬防早就不知道躲到誰的背後,不敢迎接目光。
    停頓片刻,許澤麵色鐵青,歎了口氣:“竟是聽聞,朝堂在興學派之爭,欲確立太學之地位,以招攬天下門生。”
    “此事,雖是勢在必行,可未必是如今,太急了!”
    許澤轉過身麵對他們,語氣悠揚:“長達三月之爭,彼此勾心鬥角,揭發、檢舉,抓捕罷黜了多少官吏?大理寺之中便有五十餘名。”
    “甚至,鬧到了府衙官吏不和的地步,剛剛興立的商會,亦有人遭難,冀州歸附的官員,惶惶不安。”
    “朝堂一亂,令則不達,時值複興之時,何故如此?!”
    “我帶將士出生入死,在閩越剛剛得了一場勝利,回來便聽見諸公在後彼此爭奪學府正統,那將士之生死,豈不枉費!”
    “微臣,心痛!”
    許澤猛然回首,神情悲慟,讓劉協和曹操也都詫異,曹操更是心裏狐疑:這小子不會是真的吧?說得還真像那麽回事。
    “陛下、丞相,”許澤吐了口氣,將語氣和節奏緩和了一下,話鋒一轉柔和的道:“微臣當年隨丞相起於河內,以為漢室最大的敵人是董賊、是李郭!”
    “後來董賊勢滅,李郭相攻,臣又以為巨賊陶謙為心腹大患,誅陶謙、滅淫祀之後,又以為袁術篡漢乃是心腹大患,袁術之後,又有袁紹雄踞北方。”
    “現在袁紹敗退,勝勢彰顯,斷無與我大漢對壘之能,而西涼賊將,蠻夷外族又蠢蠢欲動!”
    “微臣現在算是明白了,我大漢的心頭之患,其實不在外邊,就在這長樂殿內……”
    許澤最後一句話說完,整個大殿之上竟然已經是十分寂靜,滿堂文武左右顧盼,卻無人敢發言。
    劉協亦是在震撼之中,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這番話振聾發聵,在心頭縈繞久久不能散去。
    就連騶郢都是一臉的震驚,他之前光挨揍了,隻知道許子泓這人拳頭硬。
    到了許都,到了此刻,他才明白這許子泓氣質也如此的硬,太威武了!輸給這種人,就算是立刻死了,自己也能在史書上留下一個美名!
    敗給他都是美名呀!
    這個人回到了朝廷之上都是這般的耀武揚威,那士稷之前還猜測許澤會被許都朝廷的三公九卿卡著脖子。
    這卡不了半點,許子泓踩著他們登朝就已經很給麵子了。
    這就是把我揍了一整天的男人嗎?
    “好一句,在長樂殿上……”
    劉協深以為然的點頭,目光逐漸掃視向那些文武公卿,之前因為學派之爭一直在朝堂上反複爭辯的人,也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都聽到了嗎?”
    劉協板著臉,沉聲發問。
    公卿莫不敢言。
    “這才是大漢的棟梁之才!”劉協走下台階,背著手直到許澤麵前,為他整理衣領以示親近,“愛卿一心為我大漢,朕心中複念百感交集。”
    “許愛卿在外攻伐,掃平閩越,爾等卻在殿上爭論無用之事,如此風氣,怎配這華貴的冠帽衣著,站於金鑾之殿。”
    “朕心寒也!若大漢日後隻能依靠你等,如同那外強中幹之輩!金玉飾其外,腐朽於庭柱也!”
    “陛下!”
    “陛下恕罪……”
    “陛下,老臣知錯了。”
    幾大學派的人頓時都匍匐在地,連忙求饒,想先保住自己的名聲。
    那些史官可就在旁邊齊刷刷的記著呢,還有速畫的史官,記錄此刻殿上狀況,這麽看來又要讓那許君侯威名遠揚了!
    他怎麽總能恰到好處的回來耀武揚威呢!
    “最可恨的,是你們在殿上攻訐禰正平,嗬嗬,”許澤冷不丁的一句話,讓處在最末端的禰衡陡然抬頭,眼中帶著些許感動。
    “我聽聞,正平裸衣質問,以證清白,如此壯舉之下,可有人還存異議?”
    許澤話是問向四方,可是腳步卻走向崔琰,崔琰低頭躬身,本來想要直起腰背和許澤對視,可是卻不自覺的彎了下去。
    到麵前時,許澤輕聲問道:“你的弟弟崔林被栽結黨入獄,所以你要強硬而起,肅清風氣,以至吹毛求疵,大量官吏被捕,而後來一出法不責眾,是吧?”
    “不是!”崔琰眉頭一皺,他隻是看不慣還有些人行徑不端,卻不遭攻訐而已。
    “那就是了,”許澤點了點頭,轉身向眾人,“我來之前,問了台閣、校事府,此次一共有一百三十餘名官吏涉案,因為攀咬嚴重,不得不著重審理,肅正判罰。”
    “雖得了很多罰金,可是也導致了台閣運轉遲滯,各府賦閑了一段時日。”
    “這一百多名官吏,的確有行檢不端之事,可如今在大殿之上的你們就行得正坐得端嗎!”許澤喝問之下,壓力像是潮水,又一波來襲。
    百官麵麵相覷,越發的恭敬,不敢還嘴。
    許澤冷笑道:“其實比他們還貪腐,還玩忽職守的大有人在!”
    曹操、劉備、鍾繇都下意識的看向了許澤……說開心了把自己也說上來是吧。
    這個大有人在難道不包括你嗎……你絕對是惡首啊。
    就像郭嘉說過的,哪一日許子泓要是落網了許都能多出一年收成。
    “心痛啊!”
    許澤麵色悲痛,背手而立,慨然道:“我自南方回來,一路奔馳不敢停留,幾日夜沒有合眼了,這一路上,總想和諸位說點什麽,可話總得有個頭,想來想去,心裏隻有四個字。”
    他虛抬手指向了典韋,後者扛著一個牌匾過來,和許褚橫端在大殿上,扯下了布簾後,其上寫著四個大字:正大光明。
    “這四個字,說說容易,做起來何其難也,望諸位共勉吧。”
    “正大光明。”
    “好個正大光明,君侯說得好。”
    “君侯此言,可懸於內城大門,讓來往官吏皆可得見,臣建議,將此奉為官吏準者,日後許以正大光明為律己之繩!”
    “宮門?微臣建議懸於這長樂大殿之上!”
    “臣附議!”
    “附議。”
    “微臣附議。”
    朝堂文武看許澤罵完了,趕緊過去遞台階,想讓他快點下來,將此事揭過去。
    許澤也很懂,退到一旁不再開口,正是眾人鬆一口氣,曹操打算站起身的時候,許澤又跑到了正麵。
    搞得曹操趕緊坐下,咋舌不已,娘的沒完沒了了。
    那些官吏也盡快彎下腰去,等著許澤說話。
    “微臣——唉,算了。”
    許澤又退到一旁,等曹操準備起身的時候,許澤又忽然想起了什麽準備回來。
    曹操眼睛一瞪:“站回去!”
    嚓!曹賊!
    許澤癟了癟嘴,心裏嗶嗶幾句退到了一旁。
    曹操命人將此匾懸於殿上,又誇讚了許澤征閩越之功績,然後說出了近日來的荒唐學派之爭。
    其實,到如今是勝負已分了。
    許子泓今日的風采傳出去,學子不會再去別的學派,誰不想進青州蔡氏之學,拜在許澤的門下?
    這等威風,古往今來幾個儒生能有?接下來無非是讓許澤尋時機講學一兩次,內容能夠服眾即可。
    這日後,可就是丞相之資。
    曹操自己不能有學子門生,隻能有霸權故吏,可是許澤能有,還是讓他很欣慰的,畢竟也是自家的孩子。
    “諸位,今日子泓一言,振聾發聵,應當反省。大漢如今強敵環伺,應以內政、軍備為重,青州辦學三年,得賢才無數,各地官吏德才兼備,可堪大任。”
    “將青州北海定為官學,設三座山建學府大院,請大儒辦學,諸位有異議否?”
    “沒有。”
    “哪隻能沒有了……”
    “閩越閩君都在這了,還能怎麽樣?”
    許澤抬著個正大光明的匾額進來,帶著外戰的功績,然後說了一通震撼人心的話,又厚著臉皮絲毫不覺得動容。
    你還能拿他怎麽辦,那當然是讓給他。
    但是,韓融、趙岐,荀攸、鍾繇,哪怕是崔琰、陰氏的這幫人,都明白許澤的才學其實不在講學上。
    他的才能大多在軍略和農耕,偶爾得到的那些詩句,雖然妙絕但是總缺底蘊或者故事。
    而學說未曾整理成論。
    講學,恐怕效果甚微,也不一定就能讓他得到大儒之名,若是說得差了,甚至不為儒林所容,要遭南方儒生恥笑。
    那就收效甚微了,今日之威武,也可能付諸東流,故此還未到捶胸頓足懊惱不已的地步。
    唯一要防範的是孔融、許靖來講學,孔融來那分量可就不一樣了。
    “準丞相所奏,退朝。”
    劉協揮了揮手,今日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現在頭腦還有點脹痛,接受的震撼太多了,隻想回去深思回味,日後告祭先祖時,告知列祖列宗。
    閩君騶郢交給了大理寺、許都府,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但是他的勇武,也隨著許澤傳開了來。
    呂布一般不參朝議,但是他也有專門的人送消息過來,畢竟現在呂布也是挺有錢的,每年都有醉仙樓的分紅。
    他下午就聽說了騶郢這個人。
    直接就來找高順了。
    “這人真如此厲害?可否帶來讓某見一見,某想與他切磋。”
    “溫侯你這……”高順今年臨時司職許都衛戍,聽完之後哭笑不得。
    還這麽好戰嗎?
    “順,為溫侯想想辦法,”高順點頭答應下來,畢竟是自己的老主公,豈能鐵麵無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