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無膽鼠輩!我自己想辦法!
字數:7224 加入書籤
“這引白龍破寨,滅鄭寶水軍,火龍天罰,破袁紹井陘防線……”
“破界橋、取清河,一馬平川威脅魏郡右翼。”
“三年農耕,設立屯田之策,躬耕於田,深耕安定民心。”
“致以大漢年增百萬斛糧,且仍在逐年增收……”
“救災揚州,親自下河搶險,力扛巨木龍遊潛底,一人置埽陂緩河口,真正的力挽狂瀾。”
“這還是人嗎??”
士燮揪緊了胡須,差點沒拽下一撮,隨便看了幾張事跡,便讓他覺得假。
太假了。
這些事跡很像是為了吹噓自己,硬寫上去的,或許這些功績他都有,但為了立下一個“天命”的英雄形象來總攬民眾。
或許……
唉呀,這怎麽或許!
士燮起身來回走動,坐是坐不下去了,簡直是如坐針氈,“別的不說,光是揚州通商增富,最初可是他用自己的錢財,強行造富的,所以現在他在揚州的民心,不敢相信。”
“最好,別和揚州交惡,我們之間應該是有誤會的。”
士燮看向謀士楊珙,這人多年跟隨在身邊,腦子靈光學識淵博,經常能給出一些計策。
楊珙體魄健碩,身著儒袍,大致四十歲上下,聞言點頭:“在下也是這麽覺得,這許君侯雖然凶名赫赫,但實際上一直是以仁義立本。”
“若是和他將誤會解開,未必不能交好,在下聽說,他想要的並非是交州,而是掃除後患,奪取沿海島嶼建造船塢船港,而後出征夷州,或是遠征或是建交。”
“刺史且想,許君侯在揚州三年,農耕、商貿已經逐步興起,憑借他的野心,想要遠航海外也不奇怪。”
“夷州以及我們交州南港外,和北方的胡市一樣,可以給予足夠多的利益,且能揚國威,在下覺得,許君侯不會拒絕的,至於士稷的事……這些年他的確不像話。”
“放肆!”
屋舍裏,又有一名麵容嚴肅、儀態莊嚴的中年人從側門大步走來,怒視楊珙:“爾等家臣,竟敢在主公麵前搬弄是非!”
“唉,在下失禮。”
楊珙無奈躬身道歉,沒想到運氣這麽差,隻說了一句立刻就被逮住,或者說,這士嶽是專門等著這一句,方才站出來。
“退下!”
士嶽在軍中的威望很高,近五年來的兵馬,基本上都是他一手帶起來的,戰績也不錯,和荊州、百越之地,多有勝績。
而且為了賞賜追隨的將軍,士嶽用收義子的方式,收了十二名義子,現在都在軍中占據了要職。
所以,士燮雖是名義上族中各族老推舉出來的刺史,掌管政務,可是軍務基本上在這個士嶽手中。
而士稷,就是他的親兒子。
士燮有三個弟弟,一個是南海太守士武,另一人是合浦太守士壹,餘下一人是九真太守士?。
士嶽是堂弟,屬自己父輩的另一支,雖然他很有威望,但是因為自己仍有三個兄弟各占一郡,所以還是分庭抗禮。
“子定,楊先生是我的主簿,怎可如此無禮,”士燮不悅的斥責了一聲。
“哼,主公!被抓的是我的兒子,你不急我卻很急!如今還不知他在許都如何!”
“他就算是有什麽過錯,也容不得外人來懲治,更不能非議!我們自家教訓教訓就好了,難道不是嗎?”
這話看似在說許澤奇襲武夷山南簏,實際上實在罵方才楊珙趁機說小話。
見狀,楊珙也明白待在這裏也是被罵,拱手轉身離去了。
待他走後,士嶽往後瞥了一眼,冷哼道:“兄長占據著南方天塹,卻還想著臣服大漢,未免太過懦弱了。”
“非是懦弱,隻是怕交惡太深,稷兒被抓,恐是誤會,和許君侯說明即可,再者說,交州本就臣服於大漢。”
“先前家族中人得何進將軍征召,也曾至中原為官,我打算這幾日商討一番,日後從揚州朝貢許都,臣服曹氏所治大漢之政。”
“這怎麽,為何如此啊!”士嶽聞言大驚失色,甚至情緒激動,“我們經營交州三代,雖說不如中原富庶,可是城池周圍皆有良田,百姓少說也有百萬歸於治下,幾十萬邊民異族也都聽話,自守難道還不行嗎?”
“這交州諸郡,肯定守得住,北方的戰馬鐵蹄又踏不進來!”
“兄長!你到底怕什麽!隻需守住一次,日後就都能守住!讓天下人看看許澤並非不可戰勝,曹操兵馬北線作戰,和袁紹未分高下!南線豈敢久戰?”
“這大漢,隻是號稱初定而已,其實到處都是貧瘠之地,他們為何要四處興戰?若無大戰,則曹氏麾下文武怎能攬功,他們是不得不興戰!”
士嶽其實已經看出來了,許澤和曹操必須要靠著四處打仗,來撐住自己的盛威和權勢,而且還不能輸,一旦頹勢,立刻就會被牽扯。
整個以豫州為中心的大漢兵馬,就像是彈性很高、扯得很大的一張鼓皮,要麽承受不住四裂而開,要麽便是一個方向脫力而彈回,反倒是會傷到自己。
這種霸權之法,其實就是在拚了命的硬撐而已。
他這一番話,說得士燮竟然陷入了沉默之中,士燮也不知道此話是對還是錯,可是有一點卻說動了心裏。
交州連許澤的麵都沒見到,坐擁幾百裏的山川險境,卻不抵抗,這難道不是讓一族的人唾罵嗎?
畢竟許澤可是先對士家下手了的。
“你所說的這些話,我會考慮,但是許澤的事跡實在太多,先前和揚州兵馬三次衝突,折損了幾百兵士,可見揚州兵馬亦是精良,要從長計議。”
士燮最終還是不敢誇下海口,仍在猶豫之中,士嶽幾次抬頭想再勸,卻也開不了口,隻能無奈離去。
他覺得既是這種態度,其實最終還是不敢開戰,依托地形牽扯揚州兵力,他們很難攻進來。
還得想別的辦法。
……
士燮的猶豫沒有繼續多久,五日之後,傳來了揚州來使的消息。
揚州九江太守魯肅、江東豫章長史虞翻,大漢的中郎將趙雲,一行使者五百騎、四十三車給養,往南海郡而來。
讓士燮到番禺迎接使者,此次乃是揚州州牧許澤推動,帶來了遠在許都的天子所下詔書。
詔書內容不好猜測,但大概是問罪和招降,士燮一聽到此消息,頓時就犯了難。
幾個兄弟很快趕了回來,一齊商議此事,士嶽在位置上,還占據著第三位置,地位並不低,主要便是軍中威望,他身後站著兩個龍精虎猛的年輕人,手背和脖頸有刀疤箭傷,是凶威懾人的虎將,一看便是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人。
“此次定是招降,而且使者竟是太守、長史,還有一個中郎將跟隨。”
士嶽說完,猛地一拍案牘,沉聲道:“這分明就是看不起我們交州,認為我等乃是待宰的羔羊!不敢動他揚州的人。”
“兄長,千萬不能忍!他揚州兵馬在中原如何暫且不管,但拿下一個區區閩越,竟然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方才清掃幹淨。”
“閩越不過彈丸之地,不如南海郡一半,兵馬、險地、人心更是不足,現在要與交州開戰,兄長一定可以占據人心之便。”
畢竟,亂世十餘年,士家對這上百萬的百姓有安居之恩情,他們說什麽,百姓是會信的。
畢竟這些百姓,沒辦法知道許澤、曹操、大漢天子這樣的人物,他們隻知道誰給他們飯吃,誰給他們地種。
隻要打起來,把告示發出去,讓百姓知道這是一夥竊位的漢賊,絕不是扶漢的英雄,那就可以人心齊聚,守衛家園了。
士嶽慷慨激昂,說了三道防備線,將番禺北部的山川、水線,在萌渚嶺、騎田嶺等五嶺之地,層層設伏,設關卡,可以阻礙進軍路線,不求擊退,而是消耗。
讓揚州兵馬每次推進,都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加重補給線的壓力。
第二道防線乃是鬱、漓水線,主要是靈渠,此乃是南下水線之咽喉。
而後第三道防線便是將揚州兵馬逼入天門關,此地險要,入者十死無生,一旦許澤大軍無奈進入,將無援也。
天門關因此還有一個外號,叫做“鬼門關”!
“憑借此三道線,可殺揚州十萬兵!從此一戰成名!”
他的豪情可以感染不少人,當場許多武將都在討論此三道防線的布置,同時也不停地在說著天門關。
其實除此之外,還有番禺水網可以延阻兵馬,即便是戰敗,仍然可以據守。
這麽難的戰局,揚州如果仍然要強攻,那定是要折戟於此。
兵法之中,道天地將法,隻怕他們隻占一個“將和”了。
這種戰略,越討論就越是興奮,特別是那些好戰的將軍,這些年隻打水賊、山賊,或是和外來的船隻作戰,早就無趣之至了。
能將中原腹地的“戰神”打敗,那才是真正顯著的功績,一旦打贏了,甚至可以自抬身價,那時候再歸降大漢,不光不會被問罪,整個士家還能得到重用!
何樂而不為!
隻是,也就隻有他們那幫領兵的武將興奮討論,而各自的謀臣、士燮身邊的主簿參軍,都不說話。
士燮的三個兄弟,甚至都沒有說話,眼觀鼻鼻觀心,氣定神閑一般,絲毫不表其意。
士嶽左右看了幾眼,都是這副沉默不語的模樣,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踢翻了案牘,怒喝道:“什麽意思?你們這幫人一個都不說話!打還是不打,給句準話!”
“皆是男兒身,怎麽都作這種女兒態,什麽都決定不下來,瞻前顧後,怕狼怕虎,真有一日人家鯨吞了士家,三代經營可就全毀了!”
“我士嶽今日在此把話說了,你們若是不打,我也會想辦法打!”
“哼,子定將軍,你是因為許澤抓了稷兒,所以如此憎惡吧?你要救兒,何苦拉著整個交州呢?”
一個瘦削的謀臣素來看不慣士嶽橫行霸道,德行不修,撚須冷笑而抨擊。
“你說的這是人話嗎!”士嶽頓時暴走,脾氣上湧管不得其他,指著說話那人喝道:“真如此,我立刻叫人綁了你們的兒子,也嚐嚐這等滋味!”
“無膽鼠輩,竟說出這種話來,士家有你們,可真是悲哀!坐擁天險而不敢戰!無能懦夫!隻知攬財保身的蠹蟲!豬狗不如的東西!”
“你算個什麽東西,敢站出來說話,沒規矩了嗎!”
“子定,要說沒規矩,你就最沒規矩了,”士燮微微搖頭,一開口就有十足的氣魄和沉穩氣度,讓四周也都安靜下來。
“在我麵前吵著要綁別人的兒子,這像話嗎?難道說,你現在已經不把我放在眼裏,要背叛家族了?”
“我……”士嶽聞言氣勢一弱,知道再說下去估計要被其他三個太守同時攻訐。
對局勢不好。
雖然他麾下兵馬四萬餘,超過任何一個太守,可若是他們群起而攻之,或者將自己擒獲了交給許澤來換取和平,也是功敗垂成。
於是賠笑了兩聲,拱手道:“兄長,是,是我一時失言,隻是戲言耳,當然不敢做出如此傷害家族的事。”
“我給,給先生賠罪。”
他說完自己去將案牘立了回來,然後滿臉陰沉的坐了回去。
士燮見他不再暴怒,方才說道:“揚州來人,終究要去見一麵,他們使者想進番禺,那就開水關放他們進來,好生接待一番。”
“同時三郡之地做好準備,軍糧、軍備、戰船,操訓軍士,提振士氣,且看他們意欲何為,天子詔書為何,再來決議。”
“今日請諸位到此,也不是為了立刻開戰,無非是告知一聲,且勸諸位,不要意氣用事,以免亂了大局。”
“唯。”
士嶽不服氣的應了一聲,散議而去,走回家之後越想越不舒服,在宅邸內到處亂罵,砸了不知多少器物,滿腔的怒火無處傾瀉。
他自領兵到現在,還從來沒有受過這種侮辱,關鍵一個家族的人,還都沒有這種拚命的勇氣,人家的屠刀都快到頭上了,還要引頸去接。
真窩囊!
末了,他叫來了兩個義子,“你們做好準備,悄悄帶一撥死士去番禺,在使團回去的路上設伏,將他們全殺了!”
如此,大戰必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