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可恨,豎子不足與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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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沿途在路上奇襲了許多關口,子龍將軍以天子詔書和揚州的信令,因此很多百姓、將士追隨,畢竟留在交州也要被問罪。”
“還有就是,在下打聽到,那士稷,其實在交州的名聲很臭,曾傳出過多次殺人、奸淫擄掠之事,為人所不恥。”
“所以士家也並非是深得民心,隻是之前沒人能治他們而已。”
“原來如此。”
許澤和孫策對視了一眼,後者鬆了口氣,真是如此反倒輕鬆多了,士燮若是深得民心,啃下交州要付出的代價也就會越多。
但是士家本身族中有裂隙,那反而就要簡單些,“待子龍將軍回來,便可商議破那番禺的天險水路了。”
照孫策看,這一戰怕是不得不打了,士家不管是誰對使團動手,終究是對大漢動兵,那就是謀逆。
而且天子詔書、揚州使者,都是去表彰交州刺史的功績,從這一點看,交州完全不占任何道義。
大漢天子遣官吏前來表功,誇讚士家亂世治理之功德,這種情況下你們還出兵截殺使團,名聲自然不必多說。
許澤聽完這話冷笑了一聲:“前段時日,我和麾下謀臣商討此事,忽而思得一計,若是得成可謂傳世之戰也。”
“什麽意思?”孫策愣了愣神,心裏頓時好奇起來。
“東冶港很大,去年占據此地之後,派遣了數千工匠司造船之事,而這一兩年來,揚州船業興盛,往來運送大量木材、鐵石,可造乘風巨船,自東冶港出發,沿海南下。”
“將主力橫在靈渠和天門山之前,和交州兵馬牽製,遣一善於水戰的大將,統率水師跨海而下,直進交州灣心登陸,我料定交州的海防幾乎為零,就算有所防備,也必不可能阻止進軍之路。”
“跨海?”
“以往可從未如此作戰過。”
“此行若遇海上風浪,又或者失了方向,該當如何?”
“我那裏有個人,叫騶荊,原來閩越的大巫,他手裏有一本星圖,閩越人奉為神書,但實際上那是一本航海的星圖,此人懂得海上辨別方向。”
當然,揚州也有善於此道者,可是騶荊是實實在在往返過夷州、會稽兩地的,和他人又還有所不同。
孫策和周瑜頓時恍然,原來如此,怪不得一直留著此人讓他戴罪立功。
“此戰,非公瑾不可,我將五萬水師交由你指揮調度,備以足夠的器械糧食,南下跨海,直入交州腹地,正好也可先行演練登夷州之戰。”
靠岸之後,該做什麽,先奪何地,如何取民心,這些理論上大家都知道,可實地打過去之後,才能知曉。
周瑜聽完亦是震驚,他萬萬沒想到如此大任,就在這小小海昏渡口軍營,堂而皇之的告訴了自己。
“當真?”
“自然是真的,我將領大軍在番禺和士家周旋,為公瑾吸引敵軍主力。”
“如此,一旦登岸,可否在一個月內打垮交州。”
“不用一個月,”周瑜激動起身,英目銳利,笑道:“從現在籌備,我立刻動身,登岸之後十日打垮交州。”
“軍中無戲言。”
“十日,就十日!”周瑜抱拳相請,激動萬分,甚至都沒請示孫策,因為他明白這一戰若是如此得勝,將會得到何等的名望。
“好。”
……
五日後,周瑜已動身前往東冶港,而揚州商會得到了命令,在瘋狂調集物資,且征用了很多大船改造,耗資巨甚。
江東也從原本的防線上調遣來樓船三十艘,戰船、艨艟、快舟無數,大軍沿著巢湖水道、樅陽江線,不斷向南匯聚。
在航運上亦是形成了一幅千帆競流的壯闊景象。
許澤等來了趙雲,在黃金采礦場相見,趙雲最終帶來了一萬人左右,其中大部分已是尋常百姓,許澤一一安置,根本不查細作,因為他無所謂消息是否走漏。
但是吩咐了文峙派人盯著一些孔武有力、手有老繭的人,刺客還是要防的。
陳王劉寵的事,還如在耳邊呢,原本有爭奪天下的甲胄,卻因刺殺而飲恨,實在是不值當。
況且揚州這邊就算是許澤不懼怕刺殺,其他的官吏還是要保護的。
趙雲回來後聽完了許澤的戰略,也很興奮,“荊州南下的那條道路,從萌渚關到騎田嶺,簡直形同虛設,雲在來時已經派人查探好了地形,想要進去,走小道定可神兵天降。”
“君侯戰略極好,跨海繞行攻其腹地,大軍其實亦可借道荊州南部,奇襲蒼梧,水陸齊進必可建功,說不定冬至之前,就能解決交州。”
“而道義上,他們襲擊大漢使團,本就不占優勢,君侯大可揮兵破之。”
“嗯,不錯……”許澤微笑點頭,“打完這一場仗,許多老兵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將功績留給年輕人。”
“這就傳告全軍!”
趙雲聞言抱拳而去,許澤這番話其實很能鼓舞人,他雖然不能讓每一個人都封侯拜將,但是卻能讓老兵有足夠的遣散費。
這個承諾,幾乎可以讓全軍的老人振奮,然後拚死去打這一場仗。
當然了,拿下交州,其實便可大力發展南部的港口,為日後組建海軍、海船做準備,那時便是北可進中原,南可出海外的格局,揚州的地位將會再次提升。
……
十月。
士燮派遣使者來揚州說明前次刺殺使團的誤會,使者未曾到達,在邊境就被趕了回去。
而荊州黃祖也下了命令,三軍南壓,讓開了潯陽水道,讓揚州兵馬可以從沙羨南下。
不到十日,大軍壓境。
各方送來的情報讓士燮看得喘不過氣來,時至今日他才意識到,已經完蛋了。
原本治理交州惠政於民,積攢了名望,這些日後都可以成為名垂青史的根本所在,卻不料此次都已變成了泡影。
“現在如何是好!你說!如何是好!”士燮叫來了士嶽,一通臭罵,“連派使者去說和,都直接被拒,現在我交州豈不是到了絕路!”
“現在歸降,和之前接受天子封賞那可是天差地別啊!你野心太大,總是想要更多,卻沒想過現在所有的也許都保不住!”
士燮近日行路不穩,走路時都要有拐杖拄著,如此暴怒嗬斥,令士嶽也不得不低下頭去。
但沒過多久,他又嘟囔道:“既不能降,何不與之交戰?揚州和荊州的兵馬加在一起,也不過是十萬人而已。”
“你說什麽!”
士燮不耐煩的盯著他:“大聲說來,不要唯唯諾諾,既犯下了這等事,便說個策略,大聲說來!”
“那揚州和荊州的補給,都隔了百裏開外,道路崎嶇難以送達,”士嶽無奈抬頭,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繼續道:“所以隻要首戰不失,能夠依靠天塹和揚、荊兩州割據對峙,則至入冬時,他們必然不能久持。”
“末將征戰多年,明白糧草對於一支兵馬的重要,如此嚴峻的補給之難,他們一定解決不了,那麽軍心就會逐漸渙散,幾個月後自然懶於征戰,也就會不了了之。”
“所以,之前末將就說過,隻要第一戰不失,甚至能夠擊退的話,交州一定高枕無憂,接下來靠著聯合荊州,未必不能牽製許澤。”
“何出此言?”
士燮和幾個謀臣都看向了他,覺得這種論斷又很清奇,而且還帶著些許危險之感。
“主公,諸位兄弟,之前和荊州交戰,起因便是劉景升擔心我們歸順許都,朝貢之後讓荊州腹背受敵,那他們為何會有此擔憂?無非是內部分有派係。”
“一派欲和而一派欲順,利益不均而已,這說明曹操在許都的政權並不穩固,仍然有人認為他是挾持了天子,此事在冀州當年送來的一些書信裏亦有說明。”
“如今大勢,仍然有幽州袁氏、北外異族、西涼馬騰、關外諸侯、益州劉璋、張魯,還有我交州仍是許都大敵,而曹操一旦老邁、兵鋒魯鈍,就自然會延緩擴張的腳步,轉為收縮。”
“嗯……也有道理,”士燮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自家這堂弟,的確很有遠見,也懂得用兵之道。
“依你之見,現在隻要守住,就還有轉圜之機?”
士燮摸著胡須說道。
而士嶽聽見這話直接絕望了,居然想的還是轉圜之機嗎?
意思是,你拚死打幾場勝仗,是為了日後交州更好賣?而不是獨居一方,讓人無可奈何,最終隻能承認地位?
這簡直是……
無可救藥!
在士嶽的眼中,依靠天塹養兵,靠著境內百萬民眾為後盾,可期撐幾十年乃至百年。
奈何,頭上這幫宗家的人就隻想著找機會歸順,待價而沽。
真是豎子不足與謀也。
可仔細想來,倒是也無妨,先混過這段時日,打退了揚州兵馬,再逐步取得大權,那時再遊說宗家的三兄弟,說不定能夠同仇敵愾。
一切都是為了士家的利益,卻也沒什麽不妥之處,士嶽覺得自己過於偉大,這種時候都還沒有放棄他們。
“對,”士嶽點頭,順著兄長的話說了下去,“正是如此。”
“而且,愚弟也能夠趁著戰事,尋求解救兒子的機會。”
“好吧,那就交給你先守數月,看能否守住,”士燮也無奈了,局勢推動至此,不打不行,且看看士嶽能否守住吧。
……
士嶽回了軍營,將今日鬱悶全數發泄一通,砸了不少東西之後,馬上冷靜下來思量,恰好司職統率斥候的義子韓騏回來稟報。
“義父,聽說路上通道,有騎兵身影。”
“兒打探了一番,抓了幾個荊州兵士,問到了一些消息,好像是許澤想借荊州道路,奇襲萌渚關、騎田嶺。”
“也就是那趙中郎將走出去的路,再攻回來。”
“真囂張也,”士嶽捏緊了拳頭,隻覺得渾身火冒,這簡直是將他們交州的邊防視作無物,把守備的兵士當做豬狗。
不過,這也算是奇兵之道,趙雲剛從這裏逃出去,那肯定是會布下重兵的,誰也想不到他們會再從此處攻回來。
“此地,倒是可以設伏。”
士嶽總覺得,不能錯過這個情報。
“義父,兒子還聽說,那許澤會親自領兵。”
“哦?!”
士嶽的眼神頓時亮了,嘴角不自覺的含起了笑意,真要是這樣的話,那可真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了。
如果能夠在這裏將許澤殺了。
揚州的文武政權豈不是瞬間崩潰?到時光是許澤原本的嫡係兵馬和江東爭權奪利,就足以讓他們自己瓦解,哪裏還有功夫來打交州。
“這條道,我記得瘴氣極重,那趙子龍從此處出去,難道就沒有染病嗎?”
“染了也不會讓人知道啊,”韓騏想也不想的答道,“也有可能……他裹走了大量的錢財和百姓,想來也有些避瘴之法。”
“嗯,去找點人,去和荊州人談一談,此事也許有機會……”
士嶽忽然心生一計,覺得能夠趁此道路,給荊、揚的盟軍製造一點麻煩。
或者,順遂的話,直接暗殺許澤。
……
荊州南境,此地原本也是百越聚集的地方,以往荊州的宗賊被打壓之後,也是逃到這裏聚集,主要是在武陵、長沙一帶。
都是貧瘠之地,山荒路遠,荊州的兵馬很難再深入剿滅,這其中最大的難點就是補給線。
補給線艱難險阻不說,還很長,要徹底剿滅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可說是得不償失,所以後防不到安定、境內不到富足的時候,沒有人會幹這種舍近求遠、事倍功半的事情。
一個宗族族地,引了一行身穿勁裝、頭戴鬥笠的人進了大寨,問明了來意。
這一行人還帶了幾箱金餅,說完了之後,大頭領一臉犯難。
“刺殺許子泓?”
“你們知道這些年,有多少人想幹這事,但是最後都放棄了嗎?”
“殺他,是不可能的,等於把自己一族人都害了,我勸你們不要有這種想法?”
“這是為何?”來人正是士嶽的義子韓騏,聽到這種回應,他回去肯定沒辦法交差,所以必須要問清楚。
“嗯……”那大頭領沉默了許久,在想著怎麽和他解釋,末了抬頭道:“你帶了多少錢來?!”
“三百金。”
“那就不幹了,”大首領直接笑著擺手:“幽州袁紹出萬金,封萬戶要許子泓的項上人頭,已經五年了,根本沒人做到。”
“啊?!”
韓騏聽完懵逼了,頓時覺得這幾箱金確實拿不出手,但這已經是自家義父的大手筆了。
這麽一比,己方這幫人還真是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