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塔，從未像此刻這般，被一種混雜著狂熱與不安的複雜情緒所籠罩。
    核心區那一戰的影像資料，如同燎原的星火，迅速傳遍了燈塔的每一個角落。模糊的、夾雜著雪花點的畫麵，並不能完全展現那場戰鬥的凶險，但張凡那道硬抗高維衝擊的幽藍屏障，李虎那吞噬一切的紫黑漩渦，以及最後那石破天驚、聯手擊潰“高維投影”的驚世一擊，足以讓每一個看到的人血液沸騰。
    “我的老天……那是……那是張凡和李虎？”一名剛剛換防下來，滿身硝煙味的年輕士兵，正擠在食堂的公共屏幕前，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他旁邊的老兵油子猛灌了一口營養液，咂咂嘴：“還能有誰？以前總聽火種源那邊吹得神乎其神，還以為是養了倆寶貝疙瘩，沒想到……真他娘的是倆殺神！”
    “何止是殺神！”一個戴著眼鏡，氣質斯文的技術員推了推眼鏡，聲音有些發飄，“你們是沒看到數據分析，那‘高維投影’的能量層級，理論上我們現有的任何武器都無法對其造成實質性傷害！可他們……他們竟然……”
    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是反複指著屏幕上張凡和李虎被定格的畫麵。
    “樣本？他們早他媽不是什麽狗屁樣本了！”一個胳膊上纏著繃帶的軍官吼道，他剛從前線退下來，親眼目睹了異物的恐怖，“他們是英雄！是能把那些鬼東西打回去的希望！”
    一時間，“守護者”、“救世主”之類的稱呼，開始在燈塔的各個階層中流傳開來。絕望像一塊壓在燈塔居民心頭數月的巨石，如今，似乎被這兩個年輕人的身影，撬開了一道縫隙，透出了刺眼的光。
    燈塔最高指揮中心。
    氣氛不再是前幾日的死寂。趙承誌司令看著巨大的沙盤上，代表張凡和李虎的兩個特殊標記點，那張素來冷峻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鬆動。
    “難以置信……真是難以置信。”一名頭發花白的總參謀長，反複觀看戰鬥回放，語氣中充滿了驚歎，“趙博士的‘火種計劃’，竟然真的……真的給我們帶來了這樣的驚喜！”
    “驚喜？”另一名負責後勤的將軍苦笑一聲，“代價也同樣巨大。火種源實驗室剛剛提交了報告，張凡生命力嚴重透支，李虎也陷入深度昏迷。他們就像兩柄最鋒利的劍，但每一次出鞘，都在消耗劍本身的材質。”
    “但我們至少有劍了！”趙承誌猛地一拍桌子，聲音不大，卻讓會議室內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以前我們是什麽？是砧板上的魚肉！現在，我們有了能反抗的力量！命令下去，宣傳部，把這次勝利，把張凡和李虎的功績，給我最大力度地宣傳出去！燈塔需要這個！所有人都需要！”
    士氣，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在燈塔內部迅速回升。
    數小時後，趙騫博士略顯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的麵容，出現在了燈塔內部的全息廣播中。
    “各位燈塔的同胞們，我是趙騫。”他的聲音通過擴音設備，傳遍了燈塔的每一個角落，從指揮中心到平民的住所，甚至連正在修複的工事現場，士兵們也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相信很多人已經通過各種渠道，了解了不久前發生在能源核心區的那場戰鬥。是的，我們成功擊退了一名強大的‘高維投影’。而完成這一壯舉的，正是大家可能已經有所耳聞的——張凡，與李虎。”
    畫麵切換，張凡和李虎在隔離艙內接受治療的影像一閃而過，沒有刻意渲染他們的虛弱，卻足以讓所有人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付出。
    “他們的力量，源於‘火種計劃’，源於我們對高維能量的探索與適應。張凡的晶化能量，正在展現出驚人的進化潛力，它不僅能夠防禦，甚至能夠解析、反製高維攻擊。李虎的虛空能量，則代表了另一種極致，一種吞噬與掌控的極致。”趙騫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鄭重，“他們，是我們人類麵對這場末日浩劫，點燃的第一簇真正的‘火種’！”
    他沒有使用太多華麗的辭藻，隻是用最直白的方式，闡述了張凡和李虎力量的來源，以及“火種計劃”對於人類未來的意義。
    “我知道，這種力量對很多人來說，是未知，甚至是……令人不安的。但請相信，燈塔的科學家們，會竭盡所能去理解它，引導它，讓它成為守護我們文明的堅盾，而非失控的利刃。”
    廣播下方，人群中爆發出陣陣低低的議論和歡呼。
    “趙博士說得對！我們有希望了！”
    “張凡！李虎！他們是我們的英雄！”
    然而，在這一片近乎狂熱的氛圍之下，並非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燈塔科學院的某個小型會議室內，幾位資深的生物學家和倫理學研究員，正對著一份關於張凡和李虎身體數據變化的報告，眉頭緊鎖。
    “晶化……虛空化……”一位老教授喃喃道，“這種進化速度，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對生物變異的理解範疇。他們在變強的同時，也在……也在遠離‘人類’這個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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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意思是，他們可能會失控？”一個年輕的研究員憂心忡忡地問。
    “失控是一方麵，”老教授搖了搖頭，“更深層的問題是，當我們開始依賴這種‘非人’的力量來對抗‘非人’的敵人時，我們自身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如果最終的勝利者，不再是我們認知中的‘人類’，那這場戰爭，我們究竟是贏了，還是輸了？”
    這些問題，尖銳而沉重，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狂喜的火焰上。
    林婉清恰好從門外經過，聽到了裏麵的爭論。她停下腳步，沉默了片刻，推門走了進去。
    “各位教授，”她走到會議桌旁，目光掃過眾人，“我知道大家的擔憂。但我想說，在討論他們是否還是‘人類’之前，請不要忘記，他們首先是‘戰士’。是為了守護我們，才一次次把自己推向極限，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不能隻看到他們手中那份令人敬畏的力量，更要看到他們為此流淌的鮮血，消耗的生命。他們是我們的同胞，是我們的戰友，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在為燈塔，為人類，爭取活下去的權利！”
    會議室內的氣氛，因她的話而微微一滯。
    火種源實驗室。
    趙騫結束了廣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他看著隔離艙內依舊昏迷的張凡和李虎，眼神複雜。
    “隻有這樣……隻有不斷深入，不斷變強，我們才有資格談論未來。”他低聲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對整個宇宙宣告。
    他對那些倫理上的擔憂並非一無所知，但他更清楚，生存，是壓倒一切的前提。在“群星”那冰冷的“收割”鐵蹄麵前，任何猶豫和彷徨，都可能導致萬劫不複。
    就在這時，監測張凡生命體征的儀器，發出了一陣輕微的波動。
    一名助手驚奇地指著屏幕：“博士，您看！張凡的晶化手臂……它的能量場好像……好像在影響周圍的精神感應器！”
    屏幕上，代表精神汙染讀數的曲線，在張凡晶化手臂能量波動逸散的瞬間，出現了一個微小的、向下的凹陷，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安撫了。雖然極其短暫，但確實發生了。
    “這是……無意識的安撫效應？”趙騫湊近屏幕，眼中閃過一絲異彩，“難道他的晶化能量，除了戰鬥，還有其他更……建設性的作用？”
    而另一邊，李虎所在的隔離艙，氣氛依舊冰冷。但趙騫注意到，當實驗室的備用能源切換，導致“高維信標”的能量流產生一絲微不可察的擾動時，李虎體表的虛空能量，竟然也隨之產生了一種極其細微的、同步的“共振”。
    “有意思……”趙騫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信標……虛空……這兩者之間，似乎還藏著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燈塔的希望，無疑是沉甸甸地壓在了張凡和李虎的肩上。
    他們是冉冉升起的新星，照亮了黑暗的宇宙。
    但這光芒之下，也潛藏著對未知的深深敬畏，以及對自身異變那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
    狂喜之後，是更深沉的思索和更嚴峻的挑戰。
    天空中的漩渦，可還沒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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