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方歇，通訊頻道裏那些混亂的哀嚎與囈語也剛剛褪去，整個燈塔還沉浸在一片劫後餘生的死寂裏。
    張凡撐著膝蓋，大口喘息，精神層麵剛剛經曆了一場饕餮盛宴，現實裏的身體卻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
    他旁邊的李虎，那張萬年不變的撲克臉上，也罕見地浮現出一絲數據紊亂般的波動。
    “還沒完。”林婉清焦急的聲音從指揮中心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高維信標！最後的那個秩序收割者……它到那裏了！正在激活信標！”
    張凡和李虎對視一眼，連句廢話都來不及多說，身形一閃，已經朝著燈塔外部的信標坐標全速衝去。
    太空中，那座本應沉寂的巨大金屬造物，此刻正嗡鳴作響。一個通體純白的、比之前那個更加魁梧的人形生物——秩序收割者，正將自己的手臂插入信標的核心接口。純粹的秩序能量如同一道道白色電蛇，瘋狂湧入信標內部。
    更讓張凡頭皮發麻的是，信標周圍還縈繞著一種讓他無比熟悉的精神汙染力場。
    “怎麽回事？那三個鬼東西不是被我吃了嗎？”張凡在隊伍頻道裏低吼。
    “是新的！”趙騫博士的聲音幾乎是尖叫出來的，“張凡！它們是信息生命，你在自己腦子裏殺掉的隻是終端！現在，敵人的主力艦隊直接把三個新的‘腐化低語’程序下載到了信標裏！它們在給收割者當輔助！”
    “媽的，還帶雲存檔的？”張凡罵了一句。
    話音未落，那秩序收割者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它猛地轉過身，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鎖定了兩人。
    下一秒，它動了。
    沒有花哨的動作，就是最簡單直接的衝鋒。可它的速度，在精神汙染力場的加持下，快得讓空間都產生了扭曲的錯覺。
    李虎第一時間在身前構築起【虛空之壁】，但隻聽“刺啦”一聲，那麵能吞噬萬物的黑暗壁壘，就像一張薄紙，被收割者手中的光刃輕易劃開。
    張凡的混沌君王臂緊隨其後，帶著吞噬一切的蠻橫力量砸了過去。
    “鐺！”
    拳刃交擊，張凡隻覺得一股無可匹敵的“格式化”力量順著手臂衝進身體，混沌能量瞬間被中和了一大塊，整條右臂都麻了半邊。
    兩人配合默契，攻防一體，但在這個開了“精神幹擾”掛的秩序收割者麵前，卻被打得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不行，”張凡一個後空翻，拉開數十米距離，甩了甩發麻的手臂，“這麽打下去，我們兩個都得交代在這。它有精神汙染護體，我的詛咒和你的虛空都會被幹擾。”
    “你有計劃？”李虎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仿佛被壓著打的不是他。
    “一個瘋子計劃。”張凡咧了咧嘴，“你，用你的老招，把它關起來。我，去信標裏頭，把那三個雲存檔的倒黴蛋再殺一次！”
    李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計算成功率。
    “能困住它多久？”張凡追問。
    “燃燒本源，可以構築‘寂滅囚籠’。”李虎吐出幾個字，“五分鍾。這是極限。”
    “夠了！”
    沒有再多一句廢話。
    李虎雙手猛地合十。他腳下的空間瞬間化為一片絕對的漆黑，那黑色以一種違背物理法則的方式瘋狂蔓延，形成一個巨大的、表麵光滑如鏡的黑暗立方體，將猝不及防的秩序收割者連同它腳下的一大片空間，瞬間封鎖了進去。
    “轟！轟！轟！”
    囚籠內部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整個立方體都在劇烈地顫抖。
    “快！”李虎的嘴角滲出了一絲金色的液體，那是他的生命本源。
    張凡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就朝著那座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高維信標衝了進去。
    一頭紮進信標的能量場，張凡的意識瞬間被拉入一個由無數數據流和精神囈語構成的風暴世界。三團熟悉的、由惡意和欲望組成的虛影，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你又來了，食物。”
    “這一次，你的靈魂將成為我們最好的溫床。”
    “放棄吧，接受混沌的恩賜……”
    “閉嘴！”張凡的意識體發出一聲怒吼，“老子沒時間跟你們玩過家家！”
    他沒有像上次那樣慢慢吞噬，而是做出了一個更加瘋狂的舉動。
    【詛咒敕令】——發動！
    敕令對象——他自己！引爆！
    “在我家裏，還想反客為主？”
    張凡直接將自己靈魂深處那屬於“典獄官”的法則級詛咒之力，當成一枚炸彈，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悍然引爆！
    “轟——！”
    一股遠比腐化低語更加霸道、更加汙穢、更加混亂的力量，如核爆般席卷了整個數據空間。那三團剛剛還不可一世的虛影，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這股蠻不講理的詛咒洪流衝刷得一幹二淨。
    “噗！”
    張凡的意識體猛地彈回現實，七竅中噴出黑色的血箭，整個腦袋嗡嗡作響，像是快要裂開。
    但他成功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向不遠處那個已經布滿裂紋、明暗不定的“寂滅囚籠”。李虎的身體搖搖欲墜，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秩序收割者，馬上就要出來了。
    來不及了！
    張凡低頭看向自己那條萎縮了不少的混沌君王臂。手臂內部，一股是屬於他自己的混沌之力，另一股，則是上次吞噬第一隻收割者核心後，還未完全消化的秩序本源。
    兩股力量，如同水火，在他的臂膀裏互相排斥、衝撞。
    一個念頭，一個連魔鬼聽了都會搖頭的瘋狂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既然無法調和，那就讓它們……撞個痛快！
    “來啊！”
    張凡怒吼一聲，主動放棄了對兩股力量的壓製，反而用自己的意誌作為催化劑，強行將它們糅合在一起！
    “滋啦——！”
    難以想象的劇痛傳來，張凡感覺自己的右臂正在被從原子層麵撕裂、重組、再撕裂！
    他的混沌君王臂，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一半，是深邃到吞噬光線的漆黑，布滿了猙獰的咒印；另一半，卻是純粹到不含一絲雜質的純白，閃耀著秩序的聖潔光輝。
    混沌與秩序，毀滅與創造。
    兩種截然相反的終極力量，在他的手臂中，達成了一種堪比恒星聚變前的、極度不穩定的恐怖平衡。
    “李虎！”
    他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李虎仿佛等待這個信號許久，毫不猶豫地解開了“寂滅囚籠”。
    就在秩序收割者脫困而出，核心光芒大放，準備發動致命一擊的刹那。
    它看到了張凡那條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的手臂。
    張凡的身影，帶著一道黑白相間的殘影，已經出現在它的麵前。
    那隻匯聚了他所有生命、所有意誌、賭上了一切的拳頭，沒有絲毫保留，狠狠地、正中秩序收割者的核心。
    沒有聲音。
    沒有爆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秩序收割者的核心處，一個黑白兩色交織的能量點，無聲地綻放。隨後，那純白色的裝甲，如同被風化的砂岩，從核心開始，一寸寸地、悄無聲息地化為最基礎的能量粒子，然後被張凡那隻黑白相間的手臂，貪婪地鯨吞殆盡。
    先遣隊的最強獵殺者，就這麽從宇宙中，被徹底抹除。